从晨曦初照到夜幕降临,一天之中街道上纷繁热闹,人们来来往往,用着自己的手机,每时每刻无不在同世界产生着联系,人们每天都在与这样一个群体相遇,却从未留心关注——他们只是社会底层的一小部分;肚子饿了,该吃饭了,大家会熟悉地打开那个界面,下单,不一会儿他们就把吃的就送到了眼前;旦为朝云,暮为行雨,他们在其中行色匆匆,为一点微薄的薪水在街道上四处穿梭,不断地穿越人海遇见人,不需人们理解,只求安全地送出每份单,他们就是外卖小哥。
我和小斌、阿翔、伟哥同在五班,16年暑假,已经高三毕业的我们一起在美团外卖干起了骑手——也就是人们经常见到的外卖小哥;这时的美团外卖才刚刚进入万宁市场,悄声地起步刚刚开始的业务,并不为人所知,公司的骑手也只有我们四人。整个七月份,万城镇四处皆留满了我们的行迹:酒店、网吧、小区、学校、医院、琴行、商铺、超市、动车站、停车场、居民楼、派出所、洗浴中心、建筑工地、乡间小村、私家别墅...我们四人的行程总和超过了一千公里,每天来回于商家与用户之间。遇到了各种各样神奇的事,既有合情合理的,也有意想不到的,在奔波中,见自我见天地见众生。
住在椰林湾的王女士打开了刚刚更新好的美团,发现了在服务栏里新增了外卖一栏,遂点开了它,于是,美团外卖在万宁的第一单便生成了,我们也开始了我们的故事。
刚开始送外卖,大家都不熟悉骑手App的操作,出现了超时单,或者顾客下单还没有人接,在办公室的老板急了,在群里问话“骑手呢?”,总是找不着人。起初几天曾状况频出,经大家一番摸索,问题才逐渐缩小。刚开始的单量少之又少,我们几人都在拼网速抢单,让人不解的是每次有单一定是先出现在伟哥的iPhone4s上,然后才陆续出现在我和小斌的手机上。伟哥凭借着手机的优势,单量马上超过了我们,我和小斌又急又气,只能嘱咐伟哥让他少接点,给我们留条活路。
之前,我总以为外卖是到了饭点时间大家该吃饭了为了省时间才订的。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就是有这么一些人,不好好吃饭,偏偏过了饭点才点外卖,所以有时我们饭点时间不能吃饭,要给别人送饭,而过了饭点时间还是不能吃饭,因为还得给不好好吃饭的人送饭,这时我们几人会相互推卸,过了饭点时间的单都不怎么愿意接。
点外卖最多都是酒店的单子,抢到了金银泉酒店的一单之后,我把黄焖鸡送上六楼;敲门,开门的女人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房间的挡光帘把窗户遮得严严实实不透一点光,仿佛昨天发生了点什么故事。
这是我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原来即便在十八线的小县城,成年人的日常生活里,炮,总是要打的。
这样单子越接越多,我才发现原来在万宁,大家也都是很放得开的;有一单在普金酒店十一楼;两大份母鸡饭,到了客房门口我轻敲两下门,房间里传来男人警惕地声音:“谁?!”这时房间里又传来了女人的声音“可能是我刚刚点的外卖”,然后门被打开了一小部分;一个女人露出了面色潮红的脸,伸出一只手取外卖,我明显感觉到了门里的她一丝不挂,略带尴尬地回应:“您好,美团外卖。”
在似有其事提供特殊服务的酒店可就更刺激了;到了特定楼层,酒店画风突变,过道的地上满是各种提供色情服务的小卡片,房间里五颜六色的灯光充满了挑逗的意味,电梯里直接贴着妖艳女郎的海报,还写了几个字:
“男人的天堂,女人的海洋。”
我是没看懂后一句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最让我震惊的一单来自侨隆酒店;那天一早从公司打卡后出来,我骑车到粉叔家歇脚,手机猛一震动——单子来了!我迅速抢下粉叔家的单,一看,是隔壁侨隆酒店,三份1号粉;粉叔很快出餐了,我走过马路上了侨隆六楼,按照惯例敲门,说一声“您好,美团外卖”。开门的是一年轻小伙子,长相英俊,顺手接过我手里的外卖,我转身前瞅了一眼房间,看到了一张大床的被子里露出了两个女人的腿,而那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我惊呆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3P...?
数着人民币,姑娘满嘴我爱你。
暑假的太阳一直很炎热,尤其是在上午接单子时;按照手机上的显示,这一单是送到万城故事208,我从商家手中取餐,穿梭过几个街道来到万城故事门口,把车停好,一路小跑上了楼,这时诡异的事情出现了:万城故事的客房门牌都是四位数!而且都是棋牌室居多,我楞是找不着208号,询问了客房人员也没有答案。我拨开用户的手机号,电话里传来了“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方停机的情况,急得团团转,因为我手头还有其他单子没送,赶紧求助运营;按照后台的指示,我准备申报单子异常,就在我将要点击确认的那一刻,电话响了,是这个用户打来的!我说:“您好,美团外卖,万城故事找不着您”对方回复我:“我在矿山宾馆”。我心里暗骂一声“这个傻逼鸟人没钱住万城故事就算了,你就老老实实把地址填成对面的矿山宾馆呗”。外卖总算送到了这个用户手里,走之前问了她一个问题,说“姐姐你电话我刚才打了好几通为什么是停机啊?”她说:“哦,那是我手机接电话的铃声...”
我真想打死她。
单子又来了,一份鸡米饭送到法院公警宿舍三楼,这一天天都是黄焖鸡家的单子;依旧是取餐,骑车到楼下,把车停好,上楼。晒晒下午的太阳看看周围的风景,按照惯例拨打电话,不远处传来了手机的铃音,听声音好像是在楼道另一端,我顺着声音走过了过去,听到了潺潺流水的声音——那是一间浴室,门是敞开的,旁边洗衣机上放着还在响的手机。浴室里有一堵墙挡着,里面应该是有人在洗澡。我站在门外冲里头喊了一声:“您好,美团外卖。”浴室里的传出一声女子的尖叫,还有水桶被踢倒的声音,她大喊:“你别进来啊。”我把外卖放洗衣机上,赶紧走人,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晚上回家吃完饭,看了一小会高考志愿填报书,单子又来了,准备下楼骑车出发;晚上我们就不怎么接单了,小电驴在街上跑了一天,大家的车子都快没电了,有时跑了一中午没电还得换一辆车,麻烦,也累。在南国楼下等着港味园出餐。行人纷至在夜晚的万宁商业广场,我看到了班里的女同学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漂亮的花衣裳在逛街,取餐,然后默默低着头从她们身旁路过。
没有星星的夜空,没有话题能补充。
送外卖最怕下雨天,车子在路边打滑摔着屁股了,疼;小岛的天气时有诡异的大雨,乌云迅至,雨水倾盆而落,浇你个落汤鸡;有一单是在雨天送到宾馆,我淋了一身湿,特别不好意思的是外卖也被淋湿了些。用户是三个小青年,身上有纹身那种;让我惊讶的是,他们出来给我找钱时,还说了一声“大哥,谢谢。”穿着美团制服的我俨然在别人眼中同被当成了一个社会人,风尘惨面,看着也更沧桑。
快要结束的那几天刮起了台风;台风是傍晚登陆的,街上的店铺大多已经关门,行人稀疏。老板让后台抓紧时间把系统关闭,台风天不送了,但系统还是关晚了,我们的手机上瞬间涌现了十几单外卖,那天晚上是伟哥和阿翔值班,两人加班加点给送完;一个多小时过去后,阿翔给我打了通电话,说“车子没电了,我在绿春园还有几单没送完,赶紧过来救急。”我下楼骑车,找了粉叔、白道佳,最后在晓全寿司店里找到了一根绳子,去绿春园拯救阿翔;他自己的车早就没电了,借的粉叔家的车子开到半路也没电了,我就把他拖了回来;一路上附近街道大面积停电,大风哗啦啦地吹响电线杆和树叶,沙子迎面打在脸上,好不刺激。我们安全到家,但听伟哥说他路上差点出了事。
“我有一单是送到中央坡公馆,车子没电了所以开得比较慢,突然一阵强风把前面路边的一棵树给拽倒了,砸在我面前...”跟上次一样,伟哥身历其境,深吸一口气作惊恐状,接着说:“差点把小命也赔进去了。”
当骑手的日子过得慢,也过得快,开始的那些天很难熬,也很艰苦,每天在路上晒着,赶着。日出日落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但见辛勤,不言而喻,唯有切身体会。一年后的今天,美团外卖从最初我们四人扩充到了四十人,单量也从一开始的几单到后来的成百上千,骑手有年轻小伙,也有中年大妈,满街的来回奔波——开着电驴摩托;我们四人仿佛似一个没存在过的匆匆过客。运营的姐姐还在,她说:“后来...再也见不到像你们这样外表素质都还算高的准大学生骑手了。”我们并不迫于生计,所以我们更从容。
假期不知道怎么过?那就不用多想,去体验社会吧,在社会里发现自己的渺小,且看世间的热闹;许多同学一直觉得社会离他们还很遥远,也觉得对自己而言很难,但其实只要敢迈出第一步...
渡口即知江河不足以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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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写作练习所有小篇目的构成均是生活小事,虽平淡无奇,但尝试对生活片段积累,耐心观察,细致描绘,就能发现其中的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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