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古代有不少诗人之间斗诗的故事，例如宋之问因”不愁明月尽,自有夜珠来”胜过了沈佺期的‘微臣雕朽质，差睹豫章才’；又如白居易刘禹锡等人以“南朝兴废金陵怀古”为题作诗，刘禹锡一首《西塞山怀古》令其他人“罢唱”。

今天老街说的是一场高考移民的斗诗活动。

一、徐凝张祜斗诗

《诗话总龟》记录了宋潘若冲《郡阁雅谈》中的一段话：

唐人徐凝多吟绝句，曾吟《庐山瀑布》诗云：“瀑泉瀑泉千丈直，雷奔入江无暂息。今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

潘若冲说徐凝颇擅长绝句，并列举了两首诗，其中一首就是《庐山瀑布》。关于这首诗还有一个故事，记载在《诗话总龟》卷三：

乐天典杭日，江东学子奔杭取解。张祜自负诗名，而徐凝亦至，燕于郡中。乐天讽二子矛盾，祜曰：“仆宜为解首。”凝曰：“有何佳句？”枯曰：“《甘露寺诗》曰：‘日月光先到，山河势尽来。’《金山寺诗》曰：‘树影中流见，钟声两岸闻。’”凝曰：“善则善矣，奈无野人《瀑布诗》曰‘千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祜愕然，一座尽倾。

其实这一段故事更早见于唐朝五代王定保的《唐摭言 》卷三，虽有几个字误差，不过意思差不多：

白樂天典杭州，江東進士多奔杭取解。時張祐自負詩名，以首為己任。既而徐凝後至，郡中有宴，樂天諷二子矛楯。祐曰：僕為解元宜矣，凝曰：君有何佳句？祐曰：甘露寺詩有‘日月光先到，山河势尽来。’又金山寺詩有‘树影中流见，钟声两岸闻。’”凝曰：善則善矣，奈無野人句云：‘千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祐愕然不對，於是一座盡傾凝奪之矣。

《唐摭言 》的张祐和《诗话总龟》张祜是一个人，据胡应麟《诗薮》内编卷四考证，祜、祐是通假字：

“张祜，字承吉，刻本大半作‘祐’,览者莫辨。缘承吉字，祜、祐俱通耳。

又有范摅《云谿友议》记载，白居易请二人写一篇赋、写一首试帖诗：《长剑倚天外赋》、《馀霞散成绮诗》。 考评以后，白居易把徐凝定为了解元，张祜次之，然后白居易又评价到：

（张祜）以宫词四句之中皆数对，何足奇乎？然无徐生云："今古长如白练飞，一条解破青山色。"

二、斗诗取解的重要性

文中提到：江东学子奔杭取解。在唐朝读书人可以“投牒自应”, 通过投刺、延誉获得其他地方荐送，又谓“觅举”、“乡贡”、“取解”、“得解”。

在中晚唐举子不能在自己家乡获得举荐，便持自己的诗文到处找机会，以期获取荐举的机会，这属于“冒籍取解”，类似于今天的高考移民。白居易、王维都是那个时代的高考移民。

白居易在杭州主持政务的时候，张祜和徐凝去杭州取解。张祜自以为水平最高、名声最显赫，觉得解首（乡试第一，又称解元）非己莫属。在宴席上白居易让二人文词相辩，看看谁的是最好。

张祜说了自己的得意之作：‘日月光先到，山河势尽来。’和‘树影中流见，钟声两岸闻。 ’没想到徐凝说出了自己用瀑布诗：‘千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于是一座叹服，都认为徐凝能够夺得解元。

徐凝的《庐山瀑布》全诗是：

虚空落泉千仞直，雷奔入江不暂息。今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

注：这是一首七言古体绝句，押入声韵。在唐朝的七言绝句中，大多是近体，古体非常罕见，大家可以开动大脑，想一想自己能否能马上背出一首七言古绝句来。当然，这首诗的好坏与其诗体无关。

三、 为什么徐凝诗会胜过张祜

张祜的诗句，写甘露寺有“日月光先到，山河势尽来”；又金山寺詩有“树影中流见，钟声两岸闻”。

据周振甫先生解析，张祜这两首都是衬托式的描述，而徐凝诗有生动的比喻， 这是徐胜过张的原因。

老街以为，“千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长如白练是明喻，一条界破是暗喻。白练飞有动感，界破有“似静实动”的感觉，不知道大家旅游时有没有注意到，遥看时彷佛瀑布是静止的，近观时才会看出瀑布是流动的。

另外，据皮日休《论白居易荐徐凝屈张祜》中说，张祜“元和中作宫体诗，词曲艳发.....在元、白时，其誉不甚持重“。

令狐楚当年向皇帝推荐张祜，而元稹却对皇帝说：

祜雕虫小巧，壮夫耻而不为者，或奖激之，恐变陛下风教。"

而白居易是元稹的好友，是不是受其影响就不得而知了。

四、徐凝与张祜斗诗的不同说法

从《唐摭言 》来看，张祜是骄兵必败，徐凝得到了在座众人的赞许。不过在范摅《云谿友议》中的结果就令人诧异了：

徐凝赋曰："谯周室里，定游夏于立虔；马守帷中，分易礼于卢郑。如我明公荐，岂唯偏党乎？"张祜曰："虞韶九奏，非瑞马之至音；荆玉三投，伫良工之必鉴。且鸿钟运击，瓦缶雷鸣；荣辱紥绳，复何定分？"祜遂行歌而迈，凝亦鼓枻而归。二生终身偃仰，不随乡赋者乎。

徐凝和张祜二人惺惺相惜，被白居易选为解元的徐凝认为白居易偏袒自己，于是和张祜两个人都放弃了这次乡试走了。

据程千帆先生的说法，这次徐凝与张祜的斗诗很可能只是一个编纂的故事而已。唐孟棨撰《本事诗》记载，张祜和白居易第一次相识是在苏州，远在白居易任杭州刺史之后。古人的故事前后矛盾的太多了。

结束语

对于元稹、白居易二人瞧不上张祜，张祜的忘年交杜牧就很不以为然，他在他专门写过一首七律《登九峰楼寄张祜》讽刺朝廷不识人才 ：睫在眼前长不见。

百感中来不自由，角声孤起夕阳楼。碧山终日思无尽，芳草何年恨即休。睫在眼前长不见，道非身外更何求？谁人得似张公子，千首诗轻万户侯！

又有《酬张祜处士》为之鸣不平：荐衡昔日知文举，乞火无人作蒯通。

七子论诗谁似公，曹刘须在指挥中。荐衡昔日知文举，乞火无人作蒯通。北极楼台长挂梦，西江波浪远吞空，可怜故国三千里，虚唱歌词满六宫。

张祜诗最有名的一首诗是《宫词》：

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

或许因这一类诗被元稹从中作梗，失去入仕的好机会。传说中徐凝虽然斗诗胜过了张祜，但是他的这首《庐山瀑布》却被苏轼评为恶诗，这是怎么回事呢？请看下面这一篇《 李白徐凝两首庐山瀑布诗 被苏轼一褒一贬 您喜欢哪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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