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读了黄先生的文章,他对豆腐的渊源做了科学的考 证,很是受教。但我要说的是一点关于豆腐的记忆。
当年,我还是一个乡下的儿童,瘦小而厌食,用邻居大姨的话说:这孩子是压住火了吧。也真是那样,除了妈妈的厨艺不论,只是有好吃的东西也是会“上食儿”的吧。但是,那个岁月除了过个年节的会有些鱼、鸡、冻梨、苹果之外的平常曰子,就只有夏季园子里的青菜和冬日的土豆和酸菜了。而豆腐,那可是稀罕物呢。
屯西三里有个叫老乔的人,赤脸而浓胡须,一件蓝色对襟长衫似乎四季通用的职业装一样。可能曰久,前襟和下摆已是油亮亮的如皮衣的模样了。他的声音极清亮而高亢。常常是还在梦中,就被那甩着尾音的一声“豆腐……”而惊醒。抬头透过沒有布帘的格子窗,可见外面灰白的天际似有星光在闪或晨烟在飘。
偶尔,妈心情好的时候会说:老乔的豆腐在本屯没卖掉,上咱屯来卖了。之后,就是我在想:妈咋不说去捡两块豆腐呢?真的想吃呢!
但是,也有极少数时候,爸说:改善一下,捡点豆腐吃吧。
我便立时爬下炕,拿了水瓢,飞也似的奔了出去,越过二条土路,十几户人家追到南山的林荫路上,大喊:等等,卖豆腐的!老乔听力极好,或许他时刻留意有人叫他等一下吧。于是,停下等我,我还是会一直跑到他跟前,看他眯着眼的对我笑。看他麻利的从一方木板上用铲子捡了还冒着热气的豆腐,放进我双手举到他胸前的水瓢里。他接过五角钱,塞进蓝色大衫前襟上缝着的大号口袋里。说:慢着点回走,别卡了啊(东北话跌倒的意思)。我答应一声就急急的转身往回走。那豆腐的香味就钻进我的鼻孔,我真想立刻就吞进肚里,但是,我还是要忍住,小狗一样伸出舌头在上面轻轻舔一下。嗯,豆香合着卤水汁特有的味道立时勾得从嘴角要流出了口水。真想一步就跨进家门口,又怕跌倒,就只能让自己稳些再稳些走。中途会有一两只邻家的小狗因为闻了味道而跟在你身后,我便哼它们说:小样,可没有你们的份儿。如果是遇到我屯里扛了锄头下地的叔伯们,我就更是骄傲的挺胸抬头了,若是平曰定是早早叫了尊称打了招呼的,而此时,我只低着头盯着我的豆腐,等着那人和我说:捡豆腐去了。我才头一弯应一声,嗯哪。似乎因了两块豆腐我便高贵了一样。一挨到了家,便立时懂事了一样,帮着妈点火填柴做起早饭,其实,那点小心思妈正看在眼里乐在嘴角呢。
多年以后,我依然喜欢吃豆腐,喜欢象小时候一样,只沾了大酱就那么不加任何佐料的吃着,越嚼越有味道,儿时的味道、家乡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