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小说】旋转的餐桌

琼从很远的山区来到这个城市,已一年有余。琼因为家里经济拮据,无法继续读书,还有年迈的爷爷奶奶,弟弟。母亲身体又不好,不能从事重体力活。全家四口人,仅靠爸爸打工,爷爷奶奶料理几亩薄地度日,如今全球性的经济危机,爸爸的工资锐减,可家里的花销却蒸蒸日上。琼多次观察爸爸,发现爸爸的脸色越发的苍白,这个昔日顶天立地的铮铮男子,如今已被家庭的重负焦虑成霜打的秋叶。而爷爷奶奶的身体也越发的弯曲和瘦小,弟弟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淡去,母亲的眼神更是忧郁而且飘忽不定。尽管如此,没有一个人阻止琼求学的脚步。因为,琼一直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琼再也无法忍受残酷的现实给她的心灵蒙上的阴霾,曾无数次躲在无人的地方痛哭流涕,而在她的家人面前,却依然微笑面对一切。其实,每个大人都感受到琼的变化,那微笑掩遮不住的焦虑,时不时在琼的眉梢凝集,那无法挥去的落寞,动不动在她的嘴角敛聚。它的笑声开始由往日的爽朗变得苍白无力,她的动作在她的四肢的不协调的操纵下变得迟缓而且犹豫。终于有一天,她做出大胆的决定,放弃学业,为父亲、爷爷奶奶分担重力。她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微笑着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家里所有的大人,并亲吻了弟弟。大人们心里当然知道,孩子是承受了多麽大的痛苦,才做出如此的决定,大家都知道,她有个最大的愿望就是读经济学,她要为人类经济发展做出贡献,还要改变自己家里的现状,而如今,这一切都化为泡影,也许这一生她的理想都会烟飞灰灭。然而她又是一个倔强的孩子,选定的目标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大家用沉默回应了她的“欢快”的决定。便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十七岁的琼,和许多打工妹一样,远离家乡,来到陌生城市,开始漂泊的人生。

琼选了一个餐馆,以她年轻貌美的姿态,又加吃苦耐劳,勤快麻利,很快得到老板娘的赏识,很快琼成了这个餐馆最引人注目的服务员,老板娘时不时听到客人们对琼由衷的称赞,便也没有亏待琼,时常为她加些工资,甚至买些衣服,琼也从不客气,一一笑纳。只是工作更加努力了,所以,一些常客,常点了琼为她们服务,为此,琼对社会也有了更多的见识和理解。

夏日的傍晚,微风习习,却也无法阻挡温热空气肆无忌惮的流动,琼所在的饭店早具一定规模,各个房间中央空调欢快的释放温馨的凉意,房间便盈满歌声笑声唏嘘声。琼的一个老主顾领了新的客人,选了一个娴静的房间落座,先要了些许凉的饮品:一些冰镇的优酸乳,几瓶冰镇啤酒,然后,一桌丰盛的大餐便在那张旋转的餐桌上左右旋转起来,菜的香,酒的醇,早惹得客人们激情飞扬,随着低度酒精在血液里沸腾,他们的话匣子便开始如决堤的洪水,汩汩流淌起来。

“老兄,今天推拖拉机赚多少钱?”一个儒雅的眼镜儿先声夺人。

“也就两千吧。你呢?”中年雅士轻描淡写。

“我输了一千七。”眼镜儿不以为然。

“小菜一碟,弹指间,灰飞烟灭。你老弟不就是再辛苦一趟嘛!”

“嗯,也是。你一年四五十万的外块儿,还在不停地赢,算你老兄运气好。干!”于是又一轮的觥筹交错。

“还有股票,你占用资金也不少吧。”酒精在眼镜的的思维里泛着涟漪,他无法掩饰自己的兴奋。

“嗯,你我不差上下,玩呗,钱放着也是放着,又花不完,况且还在不停的收入。”雅士更是飘飘然。

“彼此彼此。干!”清脆的玻璃杯相撞的声音,混着各种菜的香,雅间的空气越发的温馨,富于润味。

“美女到手了吗?”雅士一副关心兄弟状。

“哪象你,第二任的孩子都有啦,实话说老兄,身边到底有多少个。。。。。。?”眼镜儿有些艳羡。

“别开玩笑了,你老弟也没闲着,来,干!”

。。。。。。

渐渐的,玻璃杯相撞的的清脆的声音,涓涓的得意炫耀的声音,有节奏的咀嚼的声音,滋润的嘬饮的声音,把琼的耳膜彻底撕裂,她看到的旋转的餐桌上旋转的已不再是丰盛的菜肴,而是一双双憔悴忧郁的眼神,是一声声渴求读书的呐喊,是一阵阵沉重迷茫的脚步声。

她每天看到客人们高兴而来,满足而去,夜里边做着瑰丽的梦,她步入一座生机勃勃的校园,读孔子,读鲁迅,读弗洛伊德,读托尔斯泰......

她快乐的匍匐在妈妈的怀里,幸福的听爷爷奶奶讲古老的故事,和弟弟一起嬉戏,和爸爸一起承载家庭的重负。。。。。。

她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落魄的学子,为了家人,为了生存,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最爱,背井离乡,去寻找另一处本不属于自己的空间。

客人们早已离去,只剩了琼和旋转的餐桌,琼的梦也随着餐桌的旋转,远远的远远的散去,琼有了另外一种打算,就是不能任命运摆布自己,她决定,在餐桌不旋转的时候,她要向书本讨回本应属于自己的一切,要在旋转的餐桌上旋出自己的美丽。

有一束美丽的花,便在那旋转的餐桌旁含苞待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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