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母有一种“和解”,是傲慢的体谅。
子女认定了,老年人就是这样固执、愚昧、不可理喻的人种,所以只好居高临下地迁就他们。
《你好,李焕英》,恰恰表达了,对母亲人生的好奇,而不是自以为是的体谅。
有人问贾玲,电影的英文名字叫《HI,MOM》,为什么中文名用的是妈妈的大名:《你好,李焕英》?
贾玲的回答是,因为在她看来,“妈妈不仅是我的妈妈,也是她自己。”
这不仅是一个女儿对妈妈的爱,更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看见”。
作家林特特分享过与长辈的聊天句式——
“那一年,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据说用这句话,不仅能和自己的妈妈,甚至能和自己80多岁的奶奶聊得不亦乐乎。
1949年您在哪里?在做什么?
小时候没有成年人的傲慢,对长辈的人生过往充满好奇。我常问奶奶这种问题。您年轻时,某一年在干什么,确实聊的起劲。小时候我一度以为,奶奶就一直是一个老人的形象。 长大点才知道,奶奶也曾是小宝宝,有童年,有青春,也曾是个少女。
想起《回归故里》那本书,作者30年都不回家,甚至不肯去见父亲的最后一面。
很多人会觉得,这又是一个摆脱原生家庭的故事,但埃里蓬却能从阶层、教育、身份建立等方面,剖析人是如何被影响、被决定的。
原来,我们一直都误解了我们的家乡,误解了我们的父母。
父亲去世后,埃里蓬和一位上层阶级的朋友聊天,说自己不打算参加葬礼,不过会回老家看望母亲。
那朋友善意提醒:“公证人打开遗嘱时,你记得一定要在现场。”
埃里蓬一下子笑了,心想:“什么遗嘱,说得我们家有什么值钱玩意儿似的,即便有,我们这些平民也没立遗嘱的习惯啊!”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就是这一瞬间,他深切地感受到,“平行线是永远不会相交的”。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他对自己的家乡产生了兴趣。
他回到老家,和母亲进行了几次长谈,发现了很多自己不了解的往事。
在他的父亲童年时,德国占领了法国,从11岁到15岁,他父亲每天都要到骑车到附近村子找吃的养活家人;
14岁不到,父亲就进入当地工厂工作,20岁时结婚生子,最后当了一辈子工人。
父亲其实也不是没想过改变命运,他曾梦想成为一个制图员,所以下班后就去上夜校。
但在工厂工作一整天后,他根本集中不了精力,最后只能放弃。
至于埃里蓬的母亲,身世就更悲惨了,一生下来就被父亲抛弃,由母亲和继父带大。
她成绩优异,本来可以靠读书改变命运,但战争时期她根本没有读书的机会,再加上家里穷,她只能去当佣人,20岁就嫁给埃里蓬的父亲,一辈子穷困潦倒。
也正因为如此,当埃里蓬在她面前背诵英文诗歌,往日记忆涌上心头,她嫉妒儿子能够顺利读书,情不自禁就喊出了:“别以为你上了高中就了不起!”
知道了这一切,埃里蓬才意识到,过去的自己有多傲慢,对父母的误解又有多深。
他一直怨恨父母,觉得父母粗鲁、没文化、不懂养育孩子,但他从没意识到,父母自己也不想成为这样的自己。
如果可以,谁不想一出生就是上层?如果可以,谁不想顺利完成学业?
可惜,当他们出生在那样的环境,贫困是生活的底色,每天都为填饱肚子发愁,哪里顾得上什么温文尔雅?
他的父母这一辈子,都饱受资本家的压榨,根本没有多少翻身的机会。
整整15年,母亲每天都要站在流水线前工作10个小时,只有每天上午和下午各有10分钟去厕所。
母亲回到家还要忙家务,每天午夜才入睡,凌晨4点又要起床,在年复一年的辛苦中,磨掉了自己最后一点心气,只能“认命”成为最底层。
所以无论是家乡,还是父母,只有放下所有的傲慢与偏见,才能走进真相,才能带着好奇,重新去了解,而后产生的共情,才是真的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