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厦门北乘动车,去江南一带,第一站是绍兴。十一月份的长江以南地区,本该是长袖着身,毛衣领口竖起,用尽办法来避寒,可刚下车就有一股热浪袭来,下雨淅沥沥下个不停,但却没让人感到半点寒意,便打算短袖上阵走完接下来的旅程。
提起绍兴,脑中闪过黄酒,鲁迅,沈园这么几个关键词。这一座“文物之邦,鱼米之乡”江南小镇,徐徐走来。
黄酒是绍兴的明信片。
古有王羲之与宾朋游于此地,借以曲水流觞,饮酒作诗一首。酒杯顺流而下,落在谁的面前便一饮而尽,王羲之沉浸于山水美同时,挥墨写下“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伤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的感叹。
雨中的江南小镇,总是充满别样的风情,走在石板路间,雨水顺着马头墙黑砖瓦片,滴滴落入古宅庭院。一位女子擦肩而过,撑着伞,能闻见一阵芬芳,于是一幅生动的画面浮现,“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与她相遇,在这绵绵细雨,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
江南的女子清秀,秀外慧中的样子仿佛天生浸泡于私塾之中,不难想到,江南才女拨动琴弦饱尽诗书的场景。她们身上不仅有书卷气息,与委婉动人的丁香味,我想还该有一种,望挣脱封建社会,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倔劲,而这倔劲也是一份封建制度里的洒脱。
孔乙己看来也洒脱,但他终究没能洒脱起来。当我走进翻新过后的咸亨酒店之中,人群之中,仿佛依稀在耳边听到有力的声音,“温两碗酒,来一份茴香豆。”我绕了一圈也随手买了一份,最后跨过木槛时,能看见孔乙己一瘸一拐地走进来,要了温过的黄酒,炒熟的茴香豆,坐在那儿慢慢地吃着。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古来圣贤之人,以酒交友,借酒抒情,醉于酒之中,挥墨永传诗篇,黄酒未尝不是如此,可它却少了那份醉意。喝下几口黄酒,初冬时节的江南,便能抵挡寒气咄咄逼人,暖身活血,筋骨又有了新的活力,不再冬眠长久。这也是现代人的洒脱之处。
听当地人说,这个季节,绍兴从未下过如此大的雨。顺着小路一直走,便到了鲁迅故居,一条河水穿过街口,碧绿的水上停泊几条小船。走过台门与厅堂,能够看到鲁迅母亲与祖母居住的卧房,我加快脚步想看看三味书屋的真容,以及那张鲁迅少年时期刻下“早”字的课桌。
雨水从屋檐滑落下来,砸在天井石壁上,作响。很快,我顺着指示牌来到三味书屋,书屋正中是老师讲台,边上是学生座位。我左右环顾,能依稀看到东北角桌上刻下的“早”字,回想起自己小学生时候,曾经用坏了两个削笔刀,才刻下这么一个“早”字。
三味书屋外的空地,一方田园里种满绿色蔬菜,角落里伫立着一棵树,即使在初冬也能枝繁叶茂。园子在幼时鲁迅看来,是一座乐园,“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椹”,抬起头,我好像看见孩子们爬上皂荚树嬉戏,转过头,便能想到,老师手持戒尺,朗朗书声回响于书屋之中。
而这百草园,想必是鲁迅幼时少有的乐趣之一吧。
驱车来到另一个景区——沈园。提此两字,便想到陆游与唐婉的凄美爱情故事,不知沈园为他两而生,还是陆唐为沈园而永远传颂至今,但至少都留有痕迹。
园中正面墙壁上,便是陆游写给唐婉的诗词——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山盟虽在 锦书难托。”
一首《钗头凤》表露陆游对唐婉的深深爱恋,似乎唐婉的一颦一笑就能牵动他的思绪。而这段爱情故事的不及而终,也使得沈园刻下遗憾的烙印。情侣们游玩此地,体会古代爱情的凄楚动人的同时,也能彼此握紧手,向着远方进发。
走上几步路,绕过几片小树林,便走了出来,沈园似乎很小。至南宋到近代明清,再到如今,跨过九百多年的历史。
城市还是这座城市。
它在绵长细雨中,似乎又回到了春天,而我却要裹紧衣服,奔往下一个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