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少波是个办事果断雷厉风行的人。一周后,老赵就接到了孟少波的电话:“嫂子和孩子的事情弄好啦。”消息来的太突然,老赵还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一刹时,就只觉心口热腾腾的:“少波啊,感谢,感谢啊。”
老赵欣喜若狂,一时激动的找不到合适的语言表述自己的此刻的心情,“我都不知道咋说了。这份深情厚谊永远记在哥们心里,当涌泉相报,涌泉相报!”
放下电话,老赵觉得好像在作梦。压在自己心上多少年的这座大山,孟少波一星期就给解决了。老赵一时还回不过味了。
老赵此时此刻方体会到什么是五味杂陈,什么是百感交集。
对孟少波办事能力的佩服,对老友无私帮助的感动,对自己多年境遇的心酸,对体制信念的动摇,诸多感念一股脑涌上心头,老赵就感到胸口被什么堵住了,一阵气喘,眼角不觉有几滴水珠滑落。
老院长这边,对无法相认的章士钊仍然放心不下,恐怕章士钊在人生的路上再有一点闪失,看今天事务不多,就把章士钊喊了过来,要再提点提点。
老院长见章士钊虚掩上门走了进来,一边说:“士钊,把门带上。”一边从宽大的办公椅上站起来,不知怎的,可能起的有点急了,忽的想打个踉跄,章士钊也顾不上锁门了,急慌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把扶住老院长,老院长这才稳住身子,长舒了一口气。
章士钊扶着老院长慢慢走到了茶桌旁:“院长,要当心啊。”老院长说:“老啦老啦,真是老啦,该退居二线了,该把舞台让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啦,岁月不饶人啊。”说着说着,老院长不免有些感伤。
“士钊,你什么都不用想,扎扎实实搞好自己的工作,其他问题我来解决。我明天就去找唐明义书记,豁出去这张老脸,去说道说道。”老院长说着咳嗽了几声清了清涌上喉管的痰。
“老师,这一路走来,您对我在工作上和生活上给与了莫大的帮助,我都无以回报。您最近身体也不太好,我怎么忍心让您再去为我操心受累?我于心何忍?”章士钊看着老院长憔悴了许多苍老了许多的脸,心里揪心的难受。
“您放心吧,您嘱咐我的事情,我都记着呢。绝不会再给您老脸上抹黑了。”
“我还是要去的啊。要给你们年轻人争取公平竞争的机会,至于谁能胜出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老赵胳膊窝下面夹着一沓资料来到老院长办公室门口,抬手就要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屋内传来老院长和章士钊说话的声音。
老赵就犹豫着,进还是不进。迟疑间,正好听到屋内两人在说内定的事情。老赵听了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他觉得着只有电视剧里才有的情节,会发生在自己头上。
他真想冲进去问个清楚。可是多年的修养让他克制了自己的冲动,他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身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屋内俩人推心置腹的正聊到兴头上,谁也没有注意到老赵的行踪。
章士钊觉得有件事必须坦诚的告诉给老院长,如果隐瞒这位对自己就像对儿子们样爱护的老人,就是对老人的不敬:“老师,我爸爸妈妈最近在申请移民,如果可能的话,我也可能要去国外发展了。”
老院长听到这个消息,感到很突然。心想这白晓枫怎么没有给自己透露过半点口风?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告诉我瞒了我几十年的秘密吗?
“士钊,就因为目前受到了一点挫折和打击吗?现在,国内形势大好,很多留学国外的精英纷纷回国,要抓住国家转型的大好机会,一展宏图之志。在这个时候,你要反其道而行之吗?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好的,老师。我一定会再好好考虑考虑的。考虑成熟了,给您汇报。”章士钊真诚的答道。
于公于私老院长都不舍得让章士钊远走国外。章士钊前脚刚离开,老院长就马上拿起电话,拨通了市委唐书记办公室电话:“您好,李秘书。哦,是我,是我。您的记性真好。我有些工作需要向唐书记当面汇报,您看能安排到哪个时间。好,好,我记下了。再见。”
放下电话,老院长轻轻叹了口气。明天的会晤,注定不是个轻松的话题。可是他必定要去。为了他这个不能相认的亲生儿子,就算触怒了龙颜,就地免职,他也得去。再铁石心肠的人,在自个儿子面前,都会呈现出内心最温情的一面。就算是让自己遭尽世上千般罪万般苦,也不肯让儿子受一点罪吃一点苦。
老赵这会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找谁呢?找李庆红?还是找孟小波?老赵拿起电话放下,放下再拿起,拿起又放下。老赵又觉得这件事找谁说都不合适。这把老赵憋屈的,心烦气躁。
老赵端起茶杯想喝口水,杯子里却一点水都没有。气的老赵把茶杯“咣”的一声狠狠的扔在桌子上。好像这杯子欠了他多少年的债没还似的。
老赵把自己重重的撂倒在大大的靠背椅子上。椅子因为突然承受了很大的重力,前后摇晃起来。老赵顺势把自己的双手放在扶手上,头往后一仰整个身子贴着椅背,任凭靠背椅子把自己晃来晃去。
老赵头脑里突然灵光一闪,解铃还得系铃人啊。老赵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窜下来,拿起电话拨通了市委书记唐明义办公室的电话:“您好,李秘书。我唐叔叔在吗?”
市委书记唐明义正在低头认真的看着一份文件,李秘书敲了敲门,进来了:“唐书记,小赵找您。”“哦,这小子,可想起来给我打个电话啦。给他说让他明天来我办公室。”
“那安排在他们院院长前面吧”李秘书马上接了一句。见唐明义点了点头,李秘书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小赵,唐书记约您明天9点到他办公室来。”“好的,谢谢李秘书。明天见。”
“老赵,老赵。走啦,下班啦。”门外想起了李庆红的声音。老赵锁上门,和李庆红一起推着自行车,走出了设计院,融进了来来往往的下班的人流中。生活不会因为你个人的遭际,而停下脚步。黄昏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