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念故乡那逝去已久的声音。
一声清脆的鸡叫,把村庄从黑夜里唤醒。从古到今,中国农村一直过着日出而出、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古老的乡村没有钟表,雄鸡的叫声就是起床号,村民听见鸡叫便开始起床劳作了。清晨,两只喜鹊站在高高的枝头,喳喳喳地叫着,老年人说,今天该有喜事了。
随后,乡村便响起此起彼浮的风箱的声音,妇女们开始准备早饭了,屋顶的炊烟伴随着太阳缓缓升起。早起的鸡咯咯在院子里觅食,圈里的猪东拱西撞,唧唧叫着等主人喂食,不远的学堂里传来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
乡村的上午是宁静的,孩子们去了学校,大人们都下地干起了农活。临近晌午,日头毒起来,树上的蝉开始亮嗓了,好像是进行歌唱比赛似的,你歌唱罢我登场,把整个村子淹没在它歌声的海洋。刚下过蛋的母鸡,像表功一样,站在院子的土墙上,不停地叫着“个大,个大,个个大”。大黄狗卧在门楼下,把头贴在地上,懒得抬头看一眼路过的人。街上传来卖豆腐、卖醋的吆喝声,还有货郎摇拨浪鼓的声音,惹得村里媳妇们和小孩子们从家里跑出来,围上去,女人们挑上一根头绳或皮筋,小孩子挂念的是红红绿绿的糖果和江米球。
蓝色的天空不时掠过一群群麻雀,栖落在房顶和院子里榆树的枝头,叽叽嘁嘁叫着。村边小河里有淙淙的流水声,小鱼儿悠闲地在水草间钻来钻去。
乡村声音的交响是从傍晚开始的。
夕阳西下,村里的炊烟再次升起,风箱又开始了有节奏的吧嗒吧嗒声,不一会儿,归巢的鸡叫、蟋蟀的叫声、莫名其妙的狗叫、猪叫、羊叫混合在一起,铺天盖地的蝉鸣,幼儿的哭声、街上婆娘叫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弥漫在整个村子的上空。忙碌一天人们,跳进村头的池塘,洗去一身的疲惫,水面传来他们快乐戏水的声音。
晚饭后,男人们提上茶壶,腰里别上汗烟袋,找个凉快的地方扎堆侃三皇五帝、听人讲“瞎话”去了。妇女们则收拾好厨房,哄小娃子睡觉。年轻的姑娘或孩子稍大的妇女,则躲在闷热的家里,在油灯下纺花织布,“吱吱扭扭”的纺车声和“哐-哐-”的织布声珠联璧合。月光明亮地照在街道上,几十个孩子嬉笑着、打闹着,做着各式各样的游戏。
夜渐渐深了,村庄和人们都困乏了。嬉闹的孩子被家长叫了回家,男人们各自回家睡觉去了,黑夜沉淀了一天的喧哗。忽然,村头不知谁家的狗一阵狂叫,引起了全村的狗的共鸣,一阵合奏过后,村庄又趋于宁静。猫头鹰的叫声让夜色衬托得更加沉静。乡村新的一天便从黑暗中孕育,年复一年。
今天的村庄已经被汽车的喇叭声、电视里的嬉笑声、广场舞的音乐声和茶馆里的麻将声所充斥,村庄现代化的进程,抹去了我们很多关于故乡的记忆,可古老村庄里那些熟悉的声音,那些田园牧歌般生活,仍然魂系梦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