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我也想拿起笔写一写我的父亲,但是好几次,拿起又放下,我怕自己笨拙的笔尖,写不出流畅又准确的文字,描绘不了父亲在我心目中伟大的形象,那样该是多么难为情的一件事。而今,当我鼓起勇气执笔行文之时:诸多往事,并不随风而散,而其中有一件更是如影随形,或者说:这件事的本身就是父亲一生的缩影:
父亲是一个坚强的人!
人的坚强不只是表现在生活出现困难的时候,更重要的是,背负着一个误解,而且一背就是几年,就是这样,他也没有向生活屈服、埋怨命运不公,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可能向生活屈服,也没有时间去埋怨命运的不公!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有一天晚上,父亲作为中间人到村南大爷家谈房屋交易的事情。直到很晚父亲才回家。第二天一早,隔壁村逢集,父亲也和村人一样,起早,领着我一起去赶集,及至到村南时,父亲听闻到不少人说:昨天晚上那个大爷家的羊被人偷走了!那个年代的一只羊,可是一个家庭了不得的大财产!父亲听到这,心里“咯噔”了一下:“会有这么巧?”他转弯到了那个大爷家中,问:“二哥,听说你昨天晚上丢了羊?”那大爷有不怀好气地说:“是啊,昨天晚上,我们两人呆到那么晚,我也没有注意羊栏,这不早上起来门也敞着,羊就不见了!”父亲听出了“弦外之音”:“那你有没有考虑是我啊?”那大爷随即又有点赧颜:“我们知根知底,哪能会想到你头上呢?”话虽如此,那语气里却透着十二分的牵强与不情愿。
在那个凡事靠嘴传播的年代,这个消息在四里八乡被传成了很多个版本,无论哪一个版本里,父亲都在其中扮演了极其重要且很不光彩的角色。
春种秋收,寒暑易往。父亲在这种种的“传闻”当中过了三年。那是一个早上,我清楚的记得:那个大爷快步的来到我们家,在门外就高喊:“大兄弟,咱家大前年丢的那只羊找到了!”父亲一怔,有点奇怪的问:“都这么长时间了,是怎么找到的呢?”大爷说:“县上的公安局,前几天抓获了一伙儿小偷,你猜一下,有谁在里面?”父亲摇摇头,表示不知。大爷接着说:“我家隔壁的小聪啊!他自己交待了这几年做得坏事,包括偷的我那只羊,时间那是一点儿也不差!公安局的人还给了一百块钱!”顿了顿,他接着说:“这些年因为这件事,也让你跟着受委屈了!”父亲笑笑:“没什么,事情有个了结,那就好!”
直到现在,我还是对这件事有着诸多的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任何地方的都是复杂的!我有时候在思索:假如有些误解,无法消除,将会是什么样的景像呢?我自己无法想像。父亲说过: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下眼去看人,总有一天,事实会证明:上天是不会冤枉好人的!而且,人在困难的时候,你有能力就帮帮人家,没有能力,你说两句让人宽心的话,那也是帮忙,任何时候出言伤人,都是不明智的选择!我点头应着,却仍心有余悸的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达到那样的胸怀?
人生七十古来稀,待到古稀叹往昔。如今,父亲已近七十岁,人一老,可能就喜欢回忆往事,追忆往昔的点点滴滴,然后再说给我们这些后辈听,起初我们都不愿意听他唠叨,有时会打断他、有时会借故去干别的、有时会去反驳他的意见……等我和哥哥也成了家,亦为人父之后,我们慢慢开始认真的听完且积极的回应他说的每一件事,因为,这些唠叨里积累了他一辈子做人的经验与智慧,同时这述说也成了父爱的组成部分。
清苦一生又坚韧无比的父亲,像极了村里的老槐树,扎根在乱石丛生的土地上,用自己的身躯抵抗着风霜雪雨、严寒酷暑,不管环境有多么恶劣、困难有多么大,他都充满了对生活的向往,每一步都走的铿锵有力、每一天都奋发向上;及至年迈,他那微驼的脊背,也像是弯成了一座桥梁,架在人生的沟壑之上,让他的儿女步履平稳的走过人生的每一步……
父亲2019-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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