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六月,燥热而又多雨。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味,还夹杂着些许离愁的气息。喜欢上那一簇簇纯洁、忧郁的栀子花,还是在大学的校园。每次从教学楼侧门去301教室上课的时候,都会路过两株特别茂盛的栀子花。她们见证着我们三五成群踩着点进教室时急匆匆的步伐,也默默为我们保守着逃过数不清次数的思修、马哲等枯燥无味课程的秘密。
离别的时候,六月是当下正盛的青春,是充满希冀和遐想的未来。
而经历过离别的我们,六月是怀旧,是似有未有的成长摆在我们面前,即便知道有那么几分残酷,却依然选择坚定前行。毕竟,除此之外,我们别无选择。
其实我有些想你们了。这句话是大山跟我说的。他还说,有空去你那玩玩?我说:“好啊,提前两天告诉我,我好安排工作,然后去车站接你。”
大山,是大学四年里天天坐我后排、蓄着点胡子的大叔。大学座位比较自由,常常是他们寝室男生一排,我们寝室女生一排,一前一后挨着坐。上课下课都是互怼,不留口德还乐此不疲。那时候,他有事没事爱写点小说,故事中那扇“带着青绿色铁锈的大门”我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最近比较怀旧吧,想起你们了。”大山说。
“哈哈哈哈哈,六月果然是个伤感的季节啊!实话说,上次回家看到毕业照,我发现一班有几个女生的名字我都记不起来了。时间太可怕了!同窗四年,才两年就成了过客。”我回答。
大山:“谁说不是呢?所以想跟你们聚一聚啊!我现在正准备离职,有时间,但是你们就不一定有时间了。”
是的,不自由是工作以来最大的感受。想好好见一面,但是大家的时间就好像见鬼般怎么都凑不到一块儿。想起公司以前做过的很多同学聚会策划,全部是三十周年,四十周年,他们都已经退休,有大把的时间来计划自己的生活,来追忆青春。而正当青春的我们,家未成,业未立,自然也需要走过一段奋力拼搏的路程。
“做我们这一行,其实会有机会认识很多很多的人,但朋友,却没几个。”我说。就拿大山刚开始给我发这条微信的时候,我其实都是意外的。一是我并不怎么找人聊天,不是因为忘记了,而是大家都忙,他突然给我微信让我觉得惊喜;二是尽管微信通讯录名单里的人爆满,手机号码越存越多,但往往是翻遍整个通讯录,发现能聊的人少之又少。
我曾经以为,交不到朋友是我自己的失败,是自己过于保守,过于缺乏安全感。但和大山的交流,我发现并非如此。在我们这一群人身上,有着同样的特点,同样的感受。大山的话很直白,他说:“有时候是不知从何说起,有时候是自己不愿意说了。能理解你的人越来越少,或者说,愿意花时间去管你的人所剩无几了。”
首次接触到“沉默的大多数”是在传播学的教程中,当时作为一个重点名词而存在。如今,却成了我们最真实的写照。从前,我们敢想,敢说,敢做,敢与别人不同,而现在,发现只有沉默才最安全,也最省事。
就好像,我前阵子写的一篇文章里的一句话:有的人无话可说,有的话无人可说。大部分时候,我们都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大概是因为我们有着四年共同的青春,又是同一个专业,我们聊了很多,把我们毕业这两年来想说而没说的话都说了。毕业头两年,社会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改变最大,能让他跳出原来的象牙塔认清现实,甚至能颠覆原来心中对于专业的信仰。但就是这样一群曾朝夕相处了四年的小伙伴,不管这个社会在我们身上做了多少改变,在他们面前,我们似乎一如当初。
“很庆幸,今天能和你聊这些,而不是互怼,哈哈哈~”我对大山说。
大山:“能跟你怼也是好事情啊!”
确实。已经很少有人,还能对你的玩笑照单全收而不计较。我们没有变,但如果让我们以现在的心态再回到曾经,一定会更懂得珍惜。
我一定不会缺席自己的毕业典礼,我会趁大家都还在身边的时候,多跟他们聊聊,多分享自己藏在心里的小秘密。多希望,我们还是当初那个年少不更事的自己。
“就是有些想你们了。”我把这句话发给洋哥,结果他说:“这是初老症哎!”并且还给我推荐了一套书,叫做《中年人装逼生存指南系列》。
我放下刚拿起准备喝茶的水杯,迅速地回了一句话:“洋哥你个大傻逼,竟然不按套路出牌!你是非要逼我怒怼你是吧?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说‘我也想大家啊!你还好不好啊?工作顺利吗?’之类的话吗?”
“就是最近突然觉得自己老了。”他说。亲,那是你老了,不代表我们都老了。
一直觉得,洋哥来错了地方。因为他挺像个工科男的,一天到晚泡在编辑室,整天研究Edius、Pr、AE、PS等各种视频(图片)处理软件,我们不管是做片子当中出现了什么问题还是电脑有什么故障,找他准能解决问题。有时候我都觉得,洋哥六根清净,一副不近女色的样子,以后他爸妈肯定着急他找女朋友。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在大四第一学期爆出一个惊天大消息:他有女朋友了!而且姑娘人很不错,对他也死心塌地的。现在,两人感情更好,结婚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老天可真不公平,我这么“温柔可爱”的姑娘没人要,洋哥这个既不温柔,也不可爱的人,却被好姑娘给收了。想想算了,这世上本也没什么公平可言,除了准备好红包,老天并不会给我一个有趣的说法。
“你可以去北京或者广州走走,累了再回老家。或许你还可以找到关于专业的信仰。”洋哥说。
“信仰”二字,现在再来谈,既沉重,又显得轻浮。我的信仰,早已变得越来越简单,越来越世俗。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有一天在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上面,自己不再无能为力。“但如果过去的那四年还能再来一次,我宁愿天天缠着你天天泡在编辑室,多学点技能。”
不是为了装逼和炫技,只是想让自己活得不那么费劲。
洋哥属于不按套路出牌的,而慧媛则是属于给她一根线,她能编织起一片绿洲来的那种。“现在工作,生活,爱情咋样,分别给小张来说说。”字里行间,看得出来,她还是我20岁时认识的那个姑娘。
女孩子间的话题总是不一样的,更倾向于生活和感情。她的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我总是想,会不会有的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真爱,然后就只能和一个不是那么可爱有趣的人将就,我受不了。”
不会的,你一定会得到真爱。虽然有时候我也不愿意将就,更害怕成为迫于现实而最终将就的那个人,但我还是愿意赌一把。我相信,所有对爱情怀有期待却又愿意认真经营的人,她值得拥有真爱。
慧媛给我发语音,亲切感一如当初。只是听她讲话,语气当中少了两年前的焦躁。也许是工作的缘故,她讲的每一句话都不急不躁,有条有理,字正腔圆。当然,她的普通话本来就很好,但总感觉有些不一样,似乎多了些“成长”和“成熟”的成分在。
慧媛是睡我隔壁床的女孩,而想起那个睡我上铺四年的姑娘,第一个词语就是“温柔”。她特温柔,温柔得像水;她也很会生活,我常常想,以后谁娶了她会很幸福。呃,她家那位L先生,现在应该就很幸福。
她有个很美的名,“柳慧”。广西姑娘,心灵手巧。她并非不食人间烟火,但她的生活异常恬静,似乎与所有是非都无关。她常常带家乡的美食过来给我们尝尝,还有阿姨亲手做的泡椒。每个冬天,看我被子单薄,她都会把自己的被子扔给下床的我,自己用妈妈从家里寄过来的被子。或者再冷一点,我就会和她挤在一个被窝,说说悄悄话。
我能想到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飘着雪的冬天,听到第一次上课铃响的时候。我们隔着床板问一句:“怎么办?好冷啊,不想起床。”
她在床上回答:“是啊,我也是。第一节课什么课啊?”
“思修。反正也听不懂,再睡睡吧!”
“你睡吗?”
“你睡我就睡。”
“那就睡吧!哈哈哈哈~”事情就在这几句还没睡醒的迷糊话中愉快的决定了。
怀化的冬天特别冷。我们常常在天还没亮的早晨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去操场打个卡,然后回寝室继续睡觉。怀化的夏天也异常热,校门口的水果摊是我们常去光顾的地方,半个冰西瓜,一个勺子,吹着风扇,看着电脑,好满足。
“其实,我现在很想吃学校旁边那个饭店的开胃鱼和茄子煲。”柳慧说。
那个饭店在学校后门口,叫什么名字我已经忘记了。但那里是我和柳慧经常去的地方,而且每次去都必点开胃鱼和茄子煲,便宜又美味。每逢不知道在食堂吃什么或者想犒劳自己的时候,我们就会选择去那里。我们寝室的散伙饭,好像也是在那里。
下一次我回母校的时候,一定会再去这个地方。那里的每一道菜,都掺杂了一种“青春年少”的味道。
不知不觉,毕业已经整整两年了。在这两年里,讲真,我和大家的联系少之又少。我对未来依旧迷茫,但我对他们异常信任。因为,在跟大山和洋哥的话语中,我找到了成长中的共鸣和对未来的执着;在与慧媛和柳慧的闲聊中,我感受到了尚存的亲切感和彼此对过去的珍惜。
毕业餐会上,我感谢导师这几年的教导。师父打趣地说:“赶紧改毕业论文啊!你看,别人都差不多了,你再不好好改,我就让你第二轮答辩。”当时我的毕业论文用错了研究方法,从数据分析到观察分析,前前后后用了三个多月,还跟在北京读研的师兄吐槽说“写个毕业论文感觉自己都快要被折磨死了”,现在看来,当初多么幼稚,本科毕业论文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而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二字。
远远地看到坐在角落里的熊哥,我走过去敬了他一杯酒。他对我说的那席话,让我感动,更让我记忆深刻。我惊觉,在这四年相处的时光中,他不仅小心翼翼地包容我们所有的任性,他甚至比谁都看得懂我们。只是,他不说。他用他特有的方式,保护着他心爱的小树苗们,他希望给他们最自由的空气,最温暖的关怀,让每一株树苗都能活成自己想要的姿态。亲爱的熊哥,我会努力做我自己,定不负你的嘱托。
当初老师们的用心良苦,现在才懂得。如今,师父有了两个可爱的宝宝,熊哥也成了最幸福最帅气的新郎。真好,善良的人,一定会被岁月温柔以待。
遇见你们,何其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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