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盟海誓远,粥饭羹汤亲

"以后我有了男朋友,你们可千万别告诉他我做饭好吃!"

每次朋友们来我住处聚餐,大快朵颐夸张的说谁娶到我肯定超幸福时,我总这样"警告"他们。

因为,我立志在爱情里做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识人间烟火的"小仙女"。

会有这种想法,全赖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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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年轻时是个极勤快麻利的姑娘,家里三个女孩中属她热衷做饭、收拾家务。我们那地方腊月里备年货,各家都炸麻花麻叶,为攻克搓麻花技能,一个腊月里她跑去五六个亲友家,帮人家一起和面,搓麻花,炸麻花,练了一手好手艺,每逢年节准备年货,总爱叫她过去,一整个腊月全身油烟也不觉得烦;


大约十年前,开始流行春节烙糖心酥饼,她跟着老人们做了一天就学会了,油酥,糖水比例,火候都掌握的青出于蓝,正月里,来窜门尝了酥饼的我表哥堂姐们哄着让她出道开饭店,肯定成新一代"网红点心",得排队两小时那种。


我妈做东西好吃这事儿,在亲戚邻居们口中不胫而走。我们本是一个大家族住在一起,逢年过节聚餐,我妈总是从早上就开始脚不沾地的忙,一直到客人酒足饭饱了她才捶着酸痛的腰身走出厨房。有时好不容易出门,去走亲戚,遇到不怎么会做饭的人家,迫于主人已经备好材料等着她"大展身手",也不得不戴起围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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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小时候都习惯了我妈的伺候,从没想着自己做口饭。直至,12岁冬月的某个下午,妈妈去二舅家迟迟未归,我有些饿了,便将厨房的粥锅拿出来放到碳炉子上,添了两瓢水,倒了一碗大米进去,开始熬粥。

一刻钟后我妈回家来,看见水没开我就把米放进去煮大发雷霆:顺序不对煮的粥不好吃,晚一会儿做饭能饿死你吗?

大约是一直习惯了为家人张罗饭菜,我那时候的举动触犯了她的权威。


不过,次年春天农耕期忙起来,她就想明白了我们学会做饭的好处——大人去地里忙的时候,孩子们可以自己做。农忙时节饭菜谈不上什么口味,满足熟了,能吃饱两个条件即可,地里忙完再赶回做饭,耽误了时间影响一年的收成。


后来我和弟弟每天战战兢兢的生火做饭,我妈回来后都会夸我们做的不错,并告诉我一些做饭技巧,比如葱蒜热油炝锅,盐巴花椒姜酱油这些调料的比例,荤素的搭配,贴饼子需放多少碱面用怎样的火候...


农村的家长忙起来真的每日每夜,根本顾及不到孩子,但每次听到爸妈开着拖拉机,骑着摩托车进院,我们就像献宝一样把饭菜端上桌。当然在妈妈的指导下,口味越来越好。我妈开始很乐见其成,觉得学会这些很好,以后能照顾好自己,还开玩笑说不会做饭到时候嫁人了也被婆婆扫地出门,还是学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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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在省会城市里自己租房住,我又开始了自己的做饭生涯。那几年地沟油猖獗,外卖也不像现在这样便捷,我妈总念叨外面的饭地沟油,味精,番茄酱太多,不健康,不如自己做。

于是我又把做饭捡起来,除了做家乡菜西北菜,还从网上荡菜谱,尝试新菜。渐渐的,像排骨,鱼这类大菜,烘焙面包饼干之类甜点,也做得有模有样。招来了许多朋友交口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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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意洋洋之余,某次回家,给我妈打下手,一起炸油条。

"妈,我感觉油条几步就做能好了,太简单了吧,你教教我吧。我回城自己做。"

没想到我妈表情严肃的说:"不用学!"

"为什么?"

"一个不会,好活一辈(子)。你妈我就是年轻时候太好学,学会了这些,于是操劳一辈子,走哪都给人家做饭。"

"那我不会做饭,万一以后找不到对象,或被婆婆赶出来怎么办?"

我眨眨眼,故意问。

妈显然想起了年少时她对我的调侃,笑了:"现在不会做饭的男孩子才找不到对象呢!你没事儿,想吃什么妈给你做好带上。"


假使一个人平均年龄70岁,用一日三餐,人生也不过76000多顿饭,总有一顿让你热泪盈眶。不为饭菜是山珍海味,而为其中裹挟的深情意重。

那天的炸油条我吃了好几根,临走,我妈又给我装了一包,还打包了一盒自己煮的茶叶蛋,让我当工作日早餐,搭配着吃。

几十年过去,或许煎炸焖煮已经不能带给她初始的快乐。但为了家人,她依然在灶台间忙碌。


后来家中添了燃气灶,智能电饭煲,她会上网后,天天翻阅订阅号里推荐的新菜品,试着做,成品拍下来发给我,问我馋不馋?

互联网大范围兴起后,能买到全国乃至全球的食品和原材料,每次回家我都琢磨带一些爸妈没见过尝过的食材,想着露一手。

于是我在厨房做烤冷面,焗龙虾,宫保鸡丁,可乐鸡翅的时候,我妈还是像少女时代一样,站在旁边"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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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中国》有一段我特别喜欢的台本——

如同传授母语,母亲把味觉深植在孩子的记忆中,这是不自觉的本能。这些种子一旦生根、发芽,即使走得再远,熟悉的味道也会提醒孩子,家的方向。

我妈她不懂一餐餐饭带给孩子的所谓味觉记忆,只是本能的想让所爱的家人吃的好一点,丰富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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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文章开头我那小小的愿望,将来也定是藏不住,或说是藏不久的。

因为,真正爱一个人,是生怕ta吃不饱,吃不好的。所谓人间烟火,山盟海誓远,粥饭羹汤亲,能与一人三餐四季过完一生,是何其幸运。

当食物抵达胃里,爱意也就抵达心里,世上珍馐万千,也不敌那个陪你一起好好做饭,好好吃饭的人。也许吃完这76000多顿饭,我们才能真正明白所谓人间至味是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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