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我不知道从关山村到双河村的路有多远,从而也就不知道从关山小学到双河小学有多远。
尽管四十年过去了,年过半百的我至今深深地记得,我去过双河小学两次且只有两次。
对我来说,印象最深刻的是第一次去双河小学。那年我在关山小学上三年级,被班主任林老师安排和班上的几名同学一起,代表关山小学去双河小学参加竞赛。那时候我们小学还没有开英语课,只考语文和数学。
已经记不清那是什么季节了,感觉当时身上穿的还挺厚实。八十年代初,农村几乎没有什么交通工具,除了个别家里有二八大杠的自行车外,男女老少出门全靠两条腿。
那天一大早,大家一起要从关山小学走路到双河小学。出发时天还是晴朗的,走着走着,老天爷便开始刮起了阴风,接着又稀稀拉拉地下起了小雨。那时候在农村也没有天气预报,没有一个人带雨具,到了双河小学,大家都淋成了落汤鸡。
至今脑海里还清晰地记得,我坐在那间陌生的教室里,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紧张,全身瑟瑟发抖,头脑一片空白。
考试结束后,冷风还在刮,雨下得更大了。回去的时候,同学们已经不像去时那么集中,也不记得当时有没有老师带队,反正大家都顶着风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赶。
个子大的同学已经走远了,我当时个子小胆子也小,走的又是泥巴路,生怕摔跤,跟着跟着就掉队了,雨水不停地拍打在脸上,眼睛里也灌满了水,可能还有泪水吧。年少的我走在那条大雨滂沱的小路上,感觉脚下的路好漫长,但我不能停下,我要回家,我只能向前走。还好那时候的路好像都是直的,要不像我这种一出门就找不到北的人,非得迷路不可。
走到离我们村最近的田坑村时,才看到对面来了个人,原来是我妈来接我了,她也是走路来的。估计是住我家前排的那个同学早就到家了,我妈等了半天没看见我回来,着急了,才过来接我。
至于后来竞赛成绩出来了,可想而知,考的很差,好像还没及格。听说我家前排的那个同学考的还不错,年幼的我心中难受极了,而且虚荣心作祟,自己考的不好,总想藏着掖着,生怕让家里人知道,感觉好丢人。
嗨!总之,第一次去双河小学,至今想想都是件不太愉快的事情。
相比第一次,第二次去双河小学可就开心得多了。那是在四年级下学期,过六一儿童节,红升乡几个小学在双河小学举办庆六一联欢会。当时心想,双河小学一定比关山小学要大的多,要不怎么活动都要到他们那里举办呢?
当年去参加联欢会的学校都要拿出几个节目。八十年代的农村娃,还真没有几个能歌善舞的,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时代,人们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挖掘培养。
就在那次六一儿童节,我们班出了一个诗歌朗诵的节目。班主任刘老师安排班上四个女生共同朗诵一首古诗,我是其中一个。
不用多说,那次我们也是走路去的。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的心情是既紧张,又兴奋。要知道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上台表演。四个女生一出戏,你一句来我一句,朗诵了宋朝诗人宋绍翁的《游园不值》。对比现在孩子们的才艺表演,想想我们那个节目是有点可笑,可在那个年代感觉自己能被选中参加表演还是很幸运的。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自那之后,这首诗深刻地烙印在我的脑海中,但我却忘记了我到底是朗诵的是哪一句。
除了这两次之外,记忆中我应该还去过双河村看过一场电影。那时候的农村极少有放电影的,过年唱戏的豫剧班子我们村可是年年都有。
记得那天有个邻居说了个特大新闻,双河镇晚上要放电影。我便缠着我奶带我去看,奶奶拗不过我,同意了,有可能她老人家也想看电影吧。于是在鸡快上宿时,我跟着奶奶和邻居走到双河村去看电影。现在想想,幸亏我奶奶在旧社会就差那么一点点儿,没赶上裹小脚,否则这么好看的电影我们是看不成了。
当时那场电影是在双河村的保命台上放映的,在我们关山村叫救命台。说到这里,必须提一下因为地理位置特殊,我的家乡钟祥大柴湖,在汛期随时都可能成为泄洪区域,所以那时每个村都有自己的保命台,以防洪水来时,乡亲们来不及转移,保命台就用来救命。我一直不知道保命台有多高,后来通过阅读赵伟东老师的《内心的富贵》一书,才知道保命台才十米多高,现在也就是三四层楼的高度。可在那时,在小小的我的眼里,保命台是像大山一般巍峨的存在。
回到那个夜晚,在双河村的保命台上,我津津有味地看着电影《卷席筒》,其中我记忆里有一个最深刻的片段,苍娃的嫂子夜晚拿着破席子去刑场给苍娃收尸。因为他是假死,调皮的苍娃一次又一次地从席子里溜出来,把他嫂子吓的魂飞魄散。那晚苍娃的正义,嫂子的善良,都深深地植入我的内心。
电影放映完,人群就一哄而散。当时农村都是黑灯瞎火的,走夜路有个手电都是高配。在地球吸引力和下坡人群的推搡下,那晚我是从双河村保命台上连滚带爬地下来的。因为坡上的小草是柔软的,也没受什么伤,便跟着奶奶和几个邻居开开心心地边走边说回村了。
做为一个因建造丹江水库而整体移民的河南淅川人的后代,我们是整个村镇都说着满口河南话的湖北人。因为我是在大柴湖出生,并在那里生活了11年,是湖北的水土养育了我,所以在心里我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湖北人。
自1985年离开关山村到襄阳生活后,近三十年里我没有回过一次老家,尽管我十分想念她。近几年因亲戚家的红白喜事回去过两三次。因为工作和孩子,都是匆匆地去,匆匆地回。正如伟东老师书中所讲,感觉老家的天已不是那么蓝了,水也不是那么清了。属于我的那个老家已经定格在我的记忆深处了。
老人们常说,年纪越大就越念旧,心中也愈发思念家乡。听家乡人说,关山小学因为学生太少已经关闭了,不知道双河小学的现状如何。
家乡的发展日新月异,钟祥南站已在挂牌施工中,高铁开通指日可待。听说高铁站距离我的家乡大柴湖镇比钟祥市还要近些,这样以后回老家会更方便了。
无论如今的交通如何发达,如果重返家乡,我一定要寻着年少时的路再走一次,看看关山小学离双河小学到底有多远。
而今,年过半百的我虽然不知道人生的路还有多远,但内心已明了,不管这一路是风和日丽,还是狂风骤雨,都需要保持一颗平常心,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正如当年在家乡那条曾经泥泞的小路上,不管风雨再大,也阻挡不了少年回家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