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童年
第六十四篇
以往跟爸妈一起出门的时我也像现在一样总是走前面，因为我还是喜欢摇楼下的小树苗。但这次父亲出门前就强调了很多遍要我听话，我要是忍不住瞎搞，也许就真的要被关回家里去了，所以得忍着点。
等爸妈提着行李下来后，我就跟着她们身后走。但还是不甘心，就背着爸妈偷偷在她们身后做着鬼脸玩。虽然不知道这次是要去哪里玩，但总是比待在家里舒服的。出门只要到人多的地方，尤其是认识爸妈的朋友堆里，她们俩也不好意思当众熊我了。就仗着这一点，我就能比平时自由些，也开心些了。
我空着手跟在爸妈后面盘算着，一路来到了南林后门。这里有两个公交站台，平日里住的近的叔叔阿姨们上下班就在这里等车。我想爸妈肯定有时要带我坐班车去长途车站了，想到这里皱了皱眉。我不是很喜欢拥挤颠簸的旅途，但跟爸妈也不能说什么。
我曾经抱怨过，父亲会说出门就是去吃苦的。就算是玩也是苦的，不想吃苦就在家里待着写作业。我虽然知道答复一直都是这样，但是心中还是憋着股子怨气等待着爆发。
有时候父亲拍照拍的时间久了，或者是太阳太刺眼甚至是天气太热，我都会发脾气迁怒爸妈。爸妈也真是挺苦的，同样和我一起受着苦还要听着我在一边瞎糊弄。所以出门玩基本都是出发时很兴奋，但因为我的原因，最后回来时总是败兴而归的。
我们三人径直的走到马路对面，一路上我一声不吭。努力的尽力封住自己的嘴巴，免得一张嘴就惹事，这个过程挺困难的。爸妈倒是能边聊着天，边转头观察着两头来车的方向。
不一会，看到左手边的道路上出现一辆白色的中巴车，我没怎么注意它就转头看向右边了。爸妈她们都是办了月票的人，而月票又只能在那种大的公车上用，这种车是用不了的。再者似乎爸妈也不太喜欢坐这种私人开的班车，可能是觉得不够安全吧。
但我是比较喜欢坐中巴的，这种车跑起来疯快，路线线也随机些，哪里人多就去哪里。不像大班车，除非修路或者是换了新的司机叔叔，因为不熟悉道路走错了而绕行，其他情况很少看到有绕道的事情。
中巴不但绕来绕去的，而且还会停车等远处的人走过来上车。也不像大班车那样说走就走，感觉开的没什么人情味。坐上中巴，在市区里转悠，还会因为绕路看到一些平日不常见到的风景。如果不是赶时间的话，还是挺喜欢这种处处有惊喜的感觉。
不一会，远处那辆白色中巴车就夹着一阵尘土开到了我们面前停了下来。灰尘有点大，我眯着眼睛也看不清楚状况，就冲驾驶楼里的司机师傅挥挥手，示意我们不坐让他别等了赶紧走吧。
车子就轰轰的准备起步了，但很奇怪的是爸妈着急起来了，拿着行李招呼车子停下。我知道自己又自作聪明了，感觉难得有机会掌控一下局面，还总是被我搞得乱糟糟的。
父亲拦下中巴车，站在车门口皱着眉头有些气愤的看看我。我心虚的低下了头，赶紧跟在母亲后面往车边走。车门打开了，下来的是一位很眼熟的叔叔。我有些愣神，这是父亲那位最要好的朋友。
爸妈好像是有所准备似的，说着笑往上递着行李。对于中巴车上出现的朋友也并不惊讶，我猜想这次可能是那位叔叔也和我们一起去吧，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爸妈一起上了车。司机叔叔笑着冲我说刚才是跟我开玩笑的。我摸摸头，也对自己胡乱指挥的行为对司机叔叔报以歉意的微笑。
这辆车是中巴车没错，但是一上车就感觉是一片喜气洋洋的，很多陌生的叔叔阿姨们坐着在热闹的聊着天。有的还跟我以及爸妈打着招呼，爸妈也给我介绍着大家。这才知道原来爸妈都认识，但我记不住他们的名字，只能红着脸有些尴尬地接受着周围陌生叔叔阿姨们无端的表扬，很是受宠若惊。
车子开的挺快，大家说着话就安排我坐到最后一排去了。被夸的晕乎乎的我坐到最后一排时，发现这一排都是小孩子。其中有一个女孩子我居然还认识，就是父亲那位好朋友的女儿。在上海时她和叔叔的妻子，那位漂亮的阿姨带着我们在那里一起游玩过。
见我有些愣神的看着她，她冲我笑笑又接着跟身边的女孩子聊天了。我的反应是比较迟钝的，她转过脸去我才想起要微笑。往前排扫视了下，爸妈坐在左手边第二排的位置，正笑着跟车里的叔叔阿姨们聊天。无意间发现小女孩的母亲，就是那位漂亮的阿姨原来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要不是她回头看大家，我真没有注意到她。
最后面这一排最宽敞，都留给了我们，大人们都挤在前面。这排加上我一共有六个孩子，三女三男。女孩子在左侧，男孩在右侧。就像在学校里一样也是分开玩的，男生一堆女生一堆。
其中两个女孩感觉和我差不多大，还有一个女孩稍小一些。男孩子这边看起来也是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还一个则感觉比我要小些。大家停下来也都跟我打了招呼，互相说了名字。同样因为我记性差，加上又紧张，基本还是一个都没记进去。傻笑着摸着头，听大家说着话。
我左手边坐着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他人挺外向的。主动和我聊着，从他口中得知原来这次是大家包了中巴车出来旅行。一路都有专职司机为我们带路，听得我有些兴奋，这种待遇还是头一次。
听他说要去的地方是一个草原，一个叫江布拉克的地方。这名字很绕口我念起来都不利索，而他还在一边滔滔不绝的介绍着那里的特色，像是他曾经去过一样。他和我年纪差不多，脑袋里的东西却截然不同。看着他侃侃而谈的样子，我莫名的有些崇拜了。
到哪里似乎我们都离不开拉帮结派，不知不觉的，我们男孩子这边就以能说会道的他作为代表了。而女孩子那边，不出所料的是以我唯一认识的那位女孩子为中心的。
比我小的那位男孩子不怎么爱说话，就一个人坐在最右侧，像是有心事似的就一直透过玻璃看着窗外。我们俩喊过他几次，他都不太愿意搭理我们。
后来才发现他是晕车了，父亲的好朋友喊司机师傅开慢些，照顾他下。他爸妈给他吃了一些白色的药片，然后帮他打开了一点车窗就这么一路吹着风好像慢慢的好些了。
我没有晕车的经历，不懂得他的那种苦楚。但也不好意思在他边上开心，这样好像显得有点不人道了。我们俩聊天动静就要轻些，三个女孩子因为在另一侧，受到波及并不大。起初也放小了音量，但聊着聊着就难免会有嬉闹声了。
我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属于是个闷葫芦，总是只答应不说话的。再能说的人也对我很无奈，不是我不愿意去接话题，可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在奶奶家我喜欢在大人们聊天时插嘴接话，父亲很不喜欢我这样就训我说，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许插嘴。
而现在需要我说话时，我又说不出来了。爸妈还会鼓动着我和大家热闹的聊天，但刻意的话我就更是无话可说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其实也觉得有些彷徨有些无助。
在车上大概花了一天的时间，中途停车吃过两次饭。每次刚停下车让我们下来时，就出现了有个让我忍不住想笑的画面。晕车的那个小男孩下车的样子很有趣，像是喝醉了一样的。歪歪扭扭的走着，他爸妈不知道会不会担心他摔着。
每次看到他走着走着快要摔倒了，大家紧张的上前想要扶他。但他又把身子一扭，自己瞬间找回了平衡，这动作真是又让人惊吓又让人好笑。搞得不光是我孩子忍俊不禁的笑，就连一行的大人们也一样是笑的前仰后合。
后来听大家吃饭聊天时，说这个小男孩好像是有些平衡上的问题，但会随着年龄增长逐渐好转。听到这些回头看看远处也在吃饭的小男孩，我提起的心也放松了下来。只要能好就行，真不敢想如果我像他这样会多痛苦。
我一路大部分时间不是靠在靠背上睡觉，就是听女孩子们的聊天。天都快黑了才终于到了目的地，开门准备下车，一股冷风吹进来，这才意识到外边好冷，关上门，大家在车里给孩子们加厚了衣服才重新带上行李下了车。
我也被过得严严实实的，但还是觉得冷。加上坐了一天的车，小腿酸胀的不行，真不太想动。无奈必须得走，爸妈也带了一点行李就拉着我，跟上大家伙下了车。
因为看不到什么灯光，也不知道草原是什么样的，脚下踩到的是软绵绵的草地。远处有个篝火堆亮着，顺带着它周围的一小片地方，看着似乎还有一大一小的两个帐篷。除了那里的光就剩下我们的车灯了，仔细看远处还有三三两两类似的篝火堆。司机叔叔开了一天的车也累坏了，但还得先关了车灯锁好车门再负责殿后。
大家带着行李朝着最近的篝火堆方向走去，头顶上的天空黑漆漆的。星星在这里显得特别亮，像是一点点的雪花密密麻麻的分布在漆黑的画纸上。还在远处不规则的一明一灭的闪烁着，周围像是有些山和树林的剪影，把天空划分开来。这么一大片连在看起来真挺美的，边走边仰头看着，也感觉不像最初下车时那么的冷了。
到了篝火边，我才发现那两个不是帐篷，可以用小房子来形容了。父亲的好朋友，就是那位叔叔和那里的人握手打着招呼，像是认识似的。爸妈转过身给我说今晚要住在这里，这里是蒙古包，这也是我第一次住。
我有些哑然的点点头，愣愣的看着这些感觉是用大麻布片子缝出来的屋子，心里对这个东西到底能否住人是一点信心都没有的。篝火边还有几个叔叔在烤着东西，肉香四溢香，应该是烤羊肉了。我对吃的感兴趣，那两位叔叔见我过来，说马上烤肉就好了再等下。
烤肉串是我的最爱，越看越饿，我感觉自己现在可以吃一整只羊的烤肉串了。见我过来，身后其他孩子也都围了过来。就这样我们小孩子就围着篝火边取暖边等烤肉吃，爸妈和叔叔阿姨们带着行李去了后边的蒙古包收拾东西了。
这里的烤肉和市里卖的不太一样，肉我根本咬不烂。我就只能吃白白的那块油，剩下的肉全部都是唆一口就背过身偷偷吐在草地上了。但还是喜欢那股孜然味，就这么边吃边浪费着。
父亲在油建南村和南林都有在楼下烤过羊肉串，他自己弄了一个小型烤肉架。搞一些黑色的木炭放在上边，学着维吾尔族大叔们一样自己烤着羊肉串。我是受益匪浅的，烤出的东西基本都是我吃了。
母亲和父亲就是吃一点点，我还是更喜欢父亲烤的那种味道。母亲负责切肉以及腌制还有穿肉串，偶尔我也会帮忙串下。两块瘦肉中间要穿插一块肥肉，爸妈说这样吃起来香。我总想全串瘦肉，因为这样吃到的肉感觉比较多似乎更能解馋。
吃完东西大家就收拾一下准备休息了，这里洗漱没有水管线可以用，用的是蒙古包边的大水桶内的水。水是很凉很凉的，我还是背着爸妈假装洗漱一番后就赶紧掀开布帘进蒙古包了。
里边和外边一样的冷，黑乎乎的什么都看清楚。蒙古包头顶有两个支开的小天窗，可以看到天空中的星星。大家打着手电在屋里收拾东西，地上铺着的是大大的毛质地毯，上面铺着一张张的褥子和被子。大家就这么横七竖八的穿着外衣盖着这些被子躺在地上，就露个脸在外边。
蒙古包周围还有一圈像是炕头一样的东西，但没人睡在上面。上面影影绰绰的像是堆满了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也许是行李或者物资之类的。爸妈见我东张西望的喊我赶紧脱了鞋子放在门边过来，说是被窝都给我暖热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个，我听着还是挺羞愧的。
脱了鞋过去躺下，这被子真的好重。盖在身上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扑倒了一样，有点喘不过气来。我用手肘把胸前的被子顶起来一些，一股潮气涌了出来，挺难过的。转过头想跟爸妈提点意见，她俩此刻都已经背过身子去睡了。
我转过头，保持着这个仰面朝天姿势。两手顶着厚重的被子，眨着眼睛望着头顶天窗外的布满繁星的夜空，是一点睡意也找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