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父亲于1968年出生,湖南耒阳人。


父亲出生前,家中已有两个哥哥姐姐,在那个时代,家里的人越多,证明家族越兴旺。


父亲年轻的时候算是村里的一个传奇人物。


意气风发,聪明,能干,有头脑。甭管是力气活儿,还是砌房加瓦,他都会。


小的时候,由于大拇指被斩草的机器斩成了两边,因此得名“大拇指头”。


那时候的孩子不像我们现在,他们每天天不亮就要去割草喂猪,捡牛屎,拾柴。


父亲20岁的时候经媒人介绍认识了母亲。


那时候的母亲风华正茂,一枝花,起初他们并不对眼。


在父亲的强追不舍下再加上母亲家境的原因,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一起。


结婚两年后,母亲怀孕了,但是第一胎没有留住,因为身体原因,第二胎生下来姐姐,不巧的是,奶奶在这个时候因为捡垃圾被车轧死了。父亲伤心的哭了一天一夜。

没有奶奶的姐姐,就成了野孩子。

再过两年,妈妈再孕,刚好这时候开始查计划生育,因此没有出世,第四胎就是我了,关于我的出生有很多说法。

再过一年,弟弟出生了。

到了这里父亲人生中最重要的三件大事已经完成了一件。

在我们出生的同时,父亲的事业也有了很多的改变,生我的时候村里罚超生,把家里的打米机抬走了,生弟弟的时候把家里的母猪都抬走了。

七岁时,发生了一件大事,改变了父亲一生的命运轨迹,也改变了我的家庭境遇。

因我们三个孩子没有人带,所以父亲和母亲都没有外出。

自2007年开始,父亲母亲开始在家种西瓜香瓜拉到城里去卖。5、6月份时是卖香瓜的高峰期,那时候村里有车子专门拖着我们这些要卖东西的人进城。

这天,父亲和母亲四点就起床把我们洗好的香瓜装车。

那时我们还在熟睡中,第二天起床,见好晚了父母亲还没回来,心中甚是不安。

到了九点多的时候,大伯来我们家告诉我们,他们出车祸了。


夜黑风高,司机开车太快,一个没刹住,车翻到了沟里,父亲伤及脊椎,瞬时动弹不得,失去意识,母亲腿轻微骨折。


母亲立马打了电话给家里的亲戚,他们来的很快。


叫了救护车,把父亲送到了当时县城最好的医院,可是他们不敢收,又马上转到了衡阳附一。


医生说伤势严重,要马上开刀动手术。

但是有很大的风险,因为伤到了脊椎,开完刀以后,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母亲再也绷不住了。。。

术后,父亲真的不能动了,吃饭喝水如厕,都需要人照顾。母亲不能留下来照顾父亲,因为家里还有三个不懂事的毛孩子。


那天出发去卖香瓜以后,我很久很久没见过父亲。

六个月以后父亲出院了,他坐在轮椅上,静静的,静静的看着我,静静地一呼一吸。


吃饭需要我喂,走路需要我扶,各种生活上的事都不能自理,俨然小时候的我。


我想父亲那个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但是,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他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和担子。


他开始每一天,每一天不停的练习走路,拿筷子,不停的运动。


这天是父亲外出打工的日子,母亲早早的起床给父亲收拾行李。


我们一起到村口送他,我看着父亲缓慢的步伐,佝偻着背,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他的背影不再是从前那样高大威武,他佝偻着背,好似要用尽全身的力气背起肩上的背包。


干不了重活的他,去做了环卫工人。


每个月他会寄很多钱回来,每个月他会算清楚所用的每一分开支,每个月他想方设法的节省每一份开支。


2014年8月份秋收的时候,父亲回来了。


我是在田埂上见到他的,我和弟弟刚刚放学回家。他正要去外婆家帮忙,手里拿着一瓶八宝粥,看见我们走来,把八宝粥给了我们,叮嘱我们回家要小心。


2015年,那时候想学骑自行车,刚好表姐家有,用不上,就给我们了,我和父亲带着自行车去汽车站坐汽车下乡,但是汽车站的人说,我们如果把自行车放汽车上要交20块钱。


父亲说:你们坐车去吧,我骑车去。“


父亲比我们先出发,但不一会儿我们就追上他了。


远远的,远远的我就看到了他的背影,佝偻着背,双脚不停的蹬着踏板。


2018年,我出来找暑假工做,来到了父亲打拼的地方。


父亲给我在他上班的地方找了份事情做。


这天,我在前台接待客人,父亲拿着一个拖把,一个抹布,提着一桶水走了过来。他先是用抹布擦了一遍玻璃,又用干抹布擦了一遍,然后打湿拖把,把地前前后后的拖了一遍。

整个过程,父亲没有看过我,认认真真的做好这些事情以后,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父亲的背影,这个背影就好像一座大山。


2014年,姐姐高考失利了,父亲问她:”你还想读书吗?

姐姐回答:”想“。

父亲说:”只要你想读,砸锅卖铁也要给你读.“


2018年,我也高考失利了,父亲同样问我:你还想读书吗?

我说:想

父亲说:”只要你想读,砸锅卖铁也要给你读.“


2016年弟弟说:”我不想读书了,我读不进去。“

父亲说:”我从来都尊重你的意见,但是希望你不要后悔自己没有读完书."


父亲最常说的话就是,我是个没什么用的人,小学都没毕业.给不了你们别人家的孩子也有的东西,给不了你们宏大的人生建议,也帮你们谋不了远大前程.




父亲最常说的话是,想吃什么买什么,不要舍不得钱,想读书,读!想买电脑,买!


我学生时代最大的硬气,莫过于任何时候父亲的支持!


父亲的前半生,有太多的遗憾.


30岁以前,他意气风发,有野心抱负,有不甘低头的自尊,更有雄心壮志,有成就一番大事业的资本.可是造化弄人.


我曾幻想过很多次,如果没有这次意外的发生,我们和他又会是怎样的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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