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眼光尽在高处,目之所及都是云阔天高。总以为人生即是扬鞭策马,马蹄香尽的洒脱。以为自己便是天地,而天地只是一隅。以为这世间所有的柳暗花明,都应该衬得起自己的情绪。那眼角眉弯是藏了些锋芒的,而那锋芒深处,自有些浮生的浅薄与不甘。
逾过四十之后,终于慢慢通透明白许多,原来自己不过案头轻尘,飞檐上倏忽而过的黄昏,浩瀚江湖里一滴水,自然有了低眉意,对人对已也添了许多宽悯与包容。世事若此,人心若此。总要有真实可感的经历衬着,才能平心静意,做知足感恩的自己。学会放手,跟年少轻狂的自己挥手作别。
而那些走不通的路,过不完的桥,那些岁月深处落下的缺失与遗憾,并非让你无端生出失落与挫败感,倒反映衬出丰妖自知的美,让你慢慢明白,手里握着的,原来已是巨大的幸福。
人至中年,越来越喜欢一个词:独自。独自行一段路,吃一餐饭,独自听歌,发呆,抑或开很远的车去登一座山。喜欢漫不经心的旅途,只一念便启程,象一段文不经勾勒便起笔,象一段人生并无太多目的,只随走随停,也并未落下遗憾与惋惜。象汗津津登上山顶,看山色玲珑渐染秋意,看鸽子觅食,看天高去阔黄的叶簌簌落去。然后,一柱檀香举过头顶,仿佛所在心事终可寄托,所有情意终归于静寂。
其实并非身处喧哗,才更向往朴素静寂。只是花枝招展的年纪已过去,才慢慢明白,唯有内心珍重才是意义。
索性慢下来,认真审视所有关系。旁的枝剔除,只留下简单明快的情意。而那些扑面而来华丽的念想,即便温情善意,也不会轻易作出回应,更不会深浓开去。尽管内心蓄满深情,抑或感激。
“中宵满湖月,独自在僧楼。”洒然随意在,静默孤独在,无限深远的中年况味也在。
不喜经营关系。不是无力周全,而是分明懂得,那些需要维系的人群,那些需要圆融的情意,都是泡沫,是沙上城堡,是海市蜃楼,终需耗尽你所有的心力,而你也终于会在某一个时刻回望时,感觉所有的努力都蹩脚而多余。
而你只需以自心的方式回馈过往的经历,以善美温情的姿态淡淡着生长。并始终相信,以深情与真挚交付世间,一切暖与深爱皆会自然而来。
谢绝所有的应酬,只与极少数人保持真切却并不稠密的联系。酒温着,你来我往皆随意,彼此不必掂量揣摩,只简简单单着一起。从来以为,应酬只是交际,而我需要面对的人,只是真真切切让人心安的自己。
兵荒马乱的年月已过去。曾经沧海的岁月,都不过一场华丽的幻觉而已。
如此才是人生最好去处。孑然,独自,善美,贞静,尽力活出最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