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 – 张若虚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1
云南有个无量山。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云南省十大杰出青年段誉小公举在一次探险活动中无意中掉落到了山底的“琅嬛福地”之中,在洞中蓦然遇到一座玉雕石像。
画外音:这石像本是王语嫣的外公无崖子照着王语嫣的外婆李秋水雕刻的王语嫣的姨姥姥李沧海(你懂的,有故事的人一看这里面的情节就知道特别复杂,容易跑偏)。
石像雕得栩栩如生,冰清玉洁,雪肌仙骨,连段誉这种平日里见惯了各民族美少女的主儿都如梦如痴,叹为观止,立刻扑到脚下如鸡啄碎米一般磕了一千个头,口中直呼“神仙姐姐”。
铺垫辣么多,我今天要讲的当然不是云南少数民族的石刻雕塑艺术,而是要表达一种感觉,就是段誉初见到石像那一瞬电光火石之间产生的那种感觉,那个就叫做——惊为天人!
因为这种感觉我也曾经有过(闭嘴!当然不是见到姑娘。我媳妇也在看我的公众号,你们想让我死吗!)。讲真,那是我第一次读到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惊艳和连绵不断的叹服,不止如此,读到深处,恨不得就像段誉那样情不自禁地想把书卷高高举起,顶礼膜拜。
2
张若虚真是个神秘人物,人如其名,如虚如幻。直到今天,也没有一部典籍能说清楚他生于何年,卒于何年,这么有影响力的一位诗人竟然被政府当局的户籍管理部门给默默哒遗漏掉了。
后世的专家们推测他活跃于大唐神龙年间(难道是要表达他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么),还煞有其事地将他和贺知章、张旭、包融一起列为“吴中四士”,并声称他和贺知章书信往来频繁,但是到今天我们也没有见到留下的只言片语。
不仅是书信,即便是诗,张若虚流传到今天的作品仅仅存世两首!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这一篇被后人称为“以孤篇盖全唐”的《春江花月夜》竟然在唐朝的出版物中没有任何记载!
最早收录张若虚这首诗的是宋朝人郭茂倩的《乐府诗集》,选入它是因为它的题目,这本集子里一共收录了7首《春江花月夜》,因为这题目本身是乐府曲牌。
除此之外,在唐宋600年间的官方也好,民间也罢,前前后后的20多部颇有影响的唐诗选本中都没有收录《春江花月夜》一个字。直到又过了200年后的明朝嘉靖、万历年间,这首诗才开始老树开新花,隔代而爆红。这一切都让人觉得如此诡异:在那么两个以诗文为重的朝代里,难道所有文人的眼睛都瞎掉了吗?!
3
800多年的时间黑洞让我们甚至怀疑张若虚这个人是不是在唐朝历史上是真实存在的?
史料上记载他做过兖州兵曹,除此之外,别无资料可寻。
兵曹,也就是当地武装部的一个文员,他的同事们可能不会知道,这个平日里看上去爱睡觉爱偷懒的隔壁老张,这个每天忙着撰写征兵广告和复员介绍信的寻常文人,体内竟然积蓄着如此强大的洪荒之力,一支惯写公文套话的笔下竟然流淌出了天人合一的旷世奇文。
没有诗人更多的背景可以代入,没有更多创作的信息可以代入,在那个追求词藻矫饰香艳,堆珠砌玉的宫体诗年代,虽然也有初唐四杰在大刀阔斧地拼杀,也有陈子昂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地呐喊,甚至有刘希夷“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小清新萌芽出现,但是张若虚的这首《春江花月夜》地腾空问世,还是犹如平静的水面上突然立起一座高山,给人一种不真实的幻觉感。
这首诗里明明有着盛唐的气魄,有着中唐的风度,有着晚唐的余韵,还有着充斥南北两宋的义理和趣味,甚至还有佛道两家的偈语,这样一首既感性又性感的鸿篇巨制,当真是初唐那个时代可以完成的吗?
又或许张若虚是穿越自未来的人吧,就像张晓化身马尔泰·若曦穿回清宫一样,这样一个人化身在张若虚身上来到了初唐。他无法改变历史和文坛的走向,但是可以开一个小小的善意玩笑,他以一个平凡的公务员身份旱地拔葱完成一篇《春江花月夜》,让后世的宗师们诸如李白再吟出“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诸如苏东坡再写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时就显得稍稍有一丝尴尬了。
或许神龙年间某一天下班的时候,小职员张若虚放下刚刚写完《春江花月夜》的毛笔,满足地吁了一口气,起身依旧像往日那样懒洋洋地和同事们打着招呼,说明天见。然后推开任意门,一脚踏上回到未来的时光机。
从这之后,那个兖州兵曹张若虚再也没有了诗作,世间也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