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奴媳妇躺在地上抽搐着，嘴角的白沫子咕噜咕噜冒着，婆婆进来朝着大腿墩子狠狠的两拳头，优奴媳妇搐的一下跳坐起来“咋啦，咋...了妈”！
“你个狗日的，让你填炕，你竟然给我跑进来死了，咋不死过去，死过去才好”，婆婆说完摔门而去。
优奴媳妇呆呆地望着窗外，仿佛刚刚被婆婆两拳头打地疼劲儿还没过去，半天才回过神，泪水唰唰地顺着脸颊滴落到油渍渍的衣服襟子上。
优奴媳妇的死病是从小就得的，那时犯病次数较少，每月也就一两次，每次死过去都是母亲在一旁唤醒。现在死过去，只能自己挣扎，偶尔邻居老爷子碰见会喂吃喂喝，直至赫给媳妇完全清醒才离开，这是婆婆不在的情况下，如果婆婆在家见媳妇犯病不是踢两脚就是顺手扇两个大耳刮子。
起初，优奴媳妇刚刚嫁过来那会犯病，优奴原本不想要了，可婆婆一口拒绝，说是彩礼现在贵了，如果优奴执意要离，她以后就不管了。
优奴媳妇被婆婆打的次数不低于犯病次数，阿猫阿狗都比这家媳妇子过的舒坦，街坊四邻四下议论着。
优奴媳妇嫁过来已五年有余，这五年期间生了三胎，孩子都还算健康，唯独大女儿左手六根指头，右脚也是六根指头，孩子比起她母亲也幸运不到哪去，如若啼哭闹腾，奶奶随手提起扔炕头就是一顿打。孩子长成这样婆婆怪外家，说是随了外家的姥姥才成这般模样。
屋顶飘过一团云彩，一阵暖风吹开了窗户，优奴媳妇依旧披头散发地坐着，白帽子在刚刚犯病时蹭掉了。孩子们在院子嬉戏打闹，“狗日地还不出来填炕，喂你大，你这几个大（羊）么草喂了......”，婆婆地谩骂声透过墙直接传到优奴媳妇耳朵。优奴媳妇赶紧下来收拾好头发，带好帽子，背着背篓朝着羊圈地方向走去。
羊圈里一只母羊在生产，婆婆正在接生，一会儿按肚子，一会儿扯羊羔子头，婆婆这种熟练的手法都是为优奴媳妇接生了三个孩子才练就的。优奴媳妇生这三个孩子没去过医院，都是婆婆接生完才拉去医院开的出生证明。优奴媳妇看着婆婆的一举一动，自己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仿佛自己生孩子一样。
优奴媳妇生头胎时，婆婆忙前忙后，检查宫口的大小，胎位是否正确，总之医生会的婆婆都会，优奴媳妇躺在土炕上让婆婆摸了个遍，“宫口十指大了，哟娃头出来了，使劲，使劲儿，憋气，使劲，快快”，婆婆上压下扯，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孩子扯出来了，优奴媳妇已经疼地虚脱了，优奴在一旁问“妈，生了个啥”？婆婆颁开娃双腿一看，脸子刷地变了。优奴明白了，出去打热水了。婆婆剪短脐带，给娃裹了一层厚厚的破布也出门去了，优奴媳妇身子底下的绵绵土近乎被血浸湿透了，自己咬着牙坐起来收拾。
生三胎时恰逢深冬，那天大雪纷飞，优奴媳妇肚子疼的满院子跑，婆婆坐炕上跟个没事人一样，优奴还是一如既往地玩游戏。优奴媳妇上厕所时娃就掉厕所了，婆婆出来见是个男孩，就抱着娃跑进去，嘴角的笑像皮鞋裂了个口一样，优奴媳妇三胎本来是截扎时就有的，当时正赶上政府对农村妇女截扎的优惠政策，只要自愿截扎的家庭给三万块钱，婆婆得知有三万，果断把媳妇送去医院。如今三万块钱到手了，还得个孙子，搁谁不高兴.....优奴媳妇转身泪水模糊了眼睛。
“赶紧把炕填上，给这只羊喂点干青草”，婆婆把羊羔小心翼翼地扶起来，贴上奶。母羊产下双胞胎，婆婆比当时抱孙子的心情还好。
优奴媳妇扫了一背篓羊粪朝着炕门走去，走着差点一个趔趄。优奴媳妇身高一米六五，体重不足一百斤，身子骨实在是弱。这些年死病纠缠，婆婆折磨，加之平时生活过于清淡，原本是寿桃样的脸，现在像猕猴桃一样。
家里干尔麦里剩的肉渣都不让吃，婆婆说肉吃多了犯病次数多，这个荒唐的说法也就优奴媳妇信以为真，以为婆婆真的是为了自己好，有时，乘婆婆不注意，赶紧抓起两把肉塞嘴里，“我奶奶来了妈”，二儿子跑进来报信，优奴媳妇迅速背过去蹲到一角狼吞虎咽地吃下。婆婆进来没发现什么，便端了两盘牛肉自己吃去。孙子门一人一块，优奴媳妇现在一旁咽着口水。
优奴进来给媳妇递了一块肉，婆婆赶紧拦下，“你媳妇子吃了死病就犯了，不能吃肉”。
优奴把肉扔进自己嘴里，坐在炕岩上玩起游戏来。
优奴媳妇一向面无表情，就犯病时表情比较狰狞，没见过的人些许有点害怕，像婆婆跟优奴都习以为常了，媳妇犯病就像感冒打喷嚏一样。优奴媳妇面对婆婆的打骂也习惯了，婆婆两个耳刮子下去，优奴媳妇就眨几下眼睛，过后跟没事人一样。优奴媳妇上次挨打，优奴准备劝架，结果婆婆朝着儿子就是两个巴掌，打的优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婆婆在家是老大，村子谁人不晓，就连公爹都是受婆婆管制的，婆婆说往东，公爹从不敢往西。
优奴媳妇填完炕，阿丹摸索着来，“优奴媳妇，给哥找点吃的”，阿丹是优奴媳妇的大伯子，自婆婆生下来就是个瞎子，因此也不方便娶媳妇，再说娶媳妇，正儿八经的姑娘也没人嫁，所以衣食住行原先都是婆婆照料的，可自从优奴媳妇娶来，照看大伯子的重任就落到优奴媳妇肩上。婆婆轻松了许多。
一日两餐，不烙饼，现在才下午三点多，到哪找吃的，现在做饭婆婆又要叨叨了，优奴媳妇心里嘀咕着。
阿丹摸索着坐炕边，优奴媳妇挪开了些，毕竟阿丹是大伯子，“他瞎，我可不瞎”。优奴媳妇瞪了大伯子几眼。几个月前，公婆，男人都外出打工，家里就三个孩子跟大伯子，每天夜深时，阿丹总会拿根棍子到优奴媳妇门上敲几下，优奴媳妇害怕极了，她怕大伯子破门而入。
“有没有吃的，优奴媳妇”？阿丹又问。
“哥，你等会儿我就做饭”，优奴媳妇说着就出去请示婆婆。
“妈，妈......”优奴媳妇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婆婆也没反应，优奴媳妇觉得有点奇怪，搁平时喊婆婆，婆婆定会应声，今天怎么回事。优奴媳妇跑到羊圈一看，几只羊像蜂一样相互簇拥在一起，一看就是受了惊吓，婆婆则堵着刚刚产的两只胞胎羊崽哈哈哈笑个不停，眼泪都笑出来了，一会儿婆婆躺下了，嘴里嘀嘀咕咕地，听不清啊在说什么，面目表情愈来愈可怕，优奴媳妇看了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布，“妈，妈你咋啦”，婆婆不说话了，彻底死过去，优奴媳妇赶紧跑进来给公爹打电话。公爹下午去镇上存两百块钱了，本来公爹不想去，说是两百块钱家里花，可婆婆非让存下。
镇上距家四五公里，公爹回来赶忙将婆婆抱进屋，将清真寺的阿訇请来，吹吹念念，一会儿婆婆清醒了，还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了，一脸茫然地看着。
如今婆婆也这样了，优奴媳妇不知是喜是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