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继涛和老伴儿在儿子家生活了两年,两年前他的身子骨还挺好,农忙时干干农活,没有农活的时候就在附近的工地干一些力所能及的轻活,老两口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挣来的每一分钱都放着,孙子孙女儿谁的考试成绩进步了,或者考上学了他们都会贴补孙子辈一些。
只有陈慧这个前儿媳,才是他们真正的牵挂。她是个有志气的孩子,让老两口佩服的五体投地,同时星星和小峰是孙子辈中最有前途的两个孩子。
刘继涛和孙丽琪节省下来的钱,最想资助的是陈慧和她的两个孩子,但无论他们以什么样的方式给两个孩子一些钱,最终陈慧会以另外的方式还给二老,而且还会额外加一些礼物。
陈慧说“你们已经是老年人了,挣钱多辛苦呀,我帮不上二老太多的忙就算了,怎能还剥削你们呢。”后来老人在陈慧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地塞给两个孩子一点钱,孩子们交给陈慧并神秘地说:“爷爷奶奶不让我们对妈妈说。”
于是陈慧又拿出了一些钱,加上老人的这些全部买成礼物送给老人,笑呵呵地说“这可是两个孩子送给你们的,与我本人没有关系。”
每当这时孙丽琪和刘继涛都会感动地落下泪来,想想其他几个儿媳,无论他们对几个孙子孙女再怎么好,自己省吃俭用省下一点钱贴补了这个贴补那个,他们觉着这是应该的,有一点不满意就说你爷爷奶奶偏心。
只有陈慧这孩子一过家门就知足的不得了,反而是两个老人觉着她高攀了儿子,对她有很多的不公平。但陈慧总是装傻子,每天爸爸妈妈喊个不停,更是乐意从自己的腰包中拿出钱孝敬他们。
等到陈慧夫妻离婚后,他们才觉察到自己做的有多么过分,失去这个儿媳是多么的心疼。刘继涛常和老伴开玩笑,说“我脾气暴躁,如果哪天我先走了,你就和陈慧生活吧,那孩子不会嫌弃你,会像亲生母亲般爱你”
刘继涛觉得陈慧反正也没再嫁人,像闺女一样孝敬他们,不如干脆当闺女当到底,直到年龄大了,他们才知道谁能靠得住谁靠不住。
最近这几年刘董军的事业干的风风火火,也给了父母一笔钱作为他们的养老金,刘继涛和孙丽琪商量,这笔钱要专款专用,只能用在陈慧和两个孩子身上。
老两口能花什么钱,身体不舒服的时候看病的费用,刘董军承包了,再说老两口的身子骨也没什么大毛病。
尤其是刘继涛,身上总有使不完的劲儿,一天不干活浑身觉得不自在,即便是阴天下雨的时候,他也会在屋子里修修板凳,反复的扫地擦桌子。
老伴儿说“你就是劳碌的命,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下雨天,就老老实实的在屋里坐一会儿,喝喝茶,读读你喜欢的小说。”刘继涛笑道“年龄大了看书眼睛也费劲儿,倒是挺喜欢边干活边听听河南坠子和豫剧等戏曲。”
刘董军觉得,让母亲去照顾孩子,把父亲一个人放在家里不放心,刘继涛说什么都不想去。刘董军坚持不让母亲一个人去,说父亲连一日三餐都照顾不好,饥一顿饱一顿的身体会垮掉的,再说父亲也不年轻了,和母亲在一起毕竟能保证一日三餐,让父亲每天只负责买买菜,接送李谦上学和放学就行了。”
“门口有公园广场您还可以健健身,也可以养几只鸟玩玩,门口的老爷子可多了,他们喜欢提着鸟笼聚集在一起,听鸟的悦耳动听的声音。有时那些老人还喜欢比一比看谁的鸟羽毛好看,谁的鸟最机灵。早上的那个地方是鸟的天堂也是老爷子的天上人间。”
干了一辈子活的刘继涛,无奈的对儿子说,“你老爸我没有那个福气,总觉得只要不干活就是浪费时间。要不让我在你们家附近的早市卖菜怎么样?”刘董军苦笑着对父亲说,“您老别没事找事,好好享你的福吧,干了一辈子活总得有休息的时候吧。”
“保证让你吃喝不愁,除了接送小孩买买菜啥的,您有大量的空闲时间,如果不喜欢在家呆着,还就可以和门口的老人练练太极拳,下下围棋什么的都可以。我开着公司,您去卖菜,想想人家怎么看我,您就老老实实地享两年福吧。”
刘继涛在儿子家生活的这两年特别的郁闷,不要说享什么福,只是生活习惯就把他给难为的受不了。最受不了的是张小草过于干净,不管他摸了什么东西,她总是对老人说,“爸洗洗手。”在家里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洗手,而在这里他感觉自己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保持干净,可是从小草的眼神中,总有一种被嫌弃脏的感觉。
刘董军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想为父母在附近另租一套房子,老两口心疼钱说什么也不支持儿子这么做。他们说“家里那么多的院子好几间房子闲着没有用,在这里竟然花一万多元租一套房,我们俩一年的花销也花不了这么多。”
为了让儿子放心,刘继涛尽最大努力配合张小草的要求。另外小草懒惰的生活习惯以及对孩子的不上心,净知道自己玩儿,白天总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让刘继涛不胜心烦,可又无可奈何,因为这毕竟是儿子儿媳的家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在这里生活,主要忙的依然是孙丽琪,刘继涛能干的活很少,看来婆婆住儿媳家还是比较受欢迎的,老头子真的是多余的。只有老伴儿把他当做宝贝儿,夜深人静的时候老两口的睡眠也不多,就坐起来聊聊天、唠唠嗑,谈话内容说不了三五分钟,话题就会转移到星星和小峰这两个孩子身上。
“唉,老伴儿如果咱们俩在陈慧那里生活该有多好呀,在她家里感觉和在咱们自己家里一样,没有思想压力也不受任何的约束。陈慧总是呈现给咱们一张笑咪咪的脸,和她在一起,咱们两个全身都是放松的。”
孙丽琪握住老伴的手,说“是呀,陈慧这孩子可能就是咱们前世的女儿,因为欠的情没有还完,把缘分续在了这一世。还好咱们俩没有糊涂一辈子,终于读懂了陈慧这么好的人。唉,想想年轻时的咱们俩,对陈慧的冷漠真的是造孽呀!”
就这样孙丽琪和刘继涛两位老人互相安慰着支撑着,终于熬过了两年。最先承受不了的依然是刘继涛,他无论怎么努力就感觉和这个家庭格格不入。每天逗一会儿小孙子就是他最大的乐趣,可是小草总嫌弃他不卫生,嘴里没有说,但是老两口都能感受出来。
为了能融入进这个家庭,刘继涛的烟也戒了酒也不喝了,晚上睡觉前也知道刷刷牙洗洗脚。可能是儿媳骨子里面不能接纳他,但嘴上又不能说出什么,因为婆婆是她最需要的人,再说刘董军是她生活无忧的保障,刘继涛又是他的爹。如果她说出口来嫌弃公公,估计刘董军对她会厌恶的,她可不能没事找事。
陈慧和两个孩子已经让张小草本来就不足的安全感,现在更有岌岌可危的感觉。她就一个心眼儿也不会找老人的茬儿,再说两个老人是来帮她的,又不是在她这里养老。
看似表面上和和气气,实际上小草和老人之间很不和谐,小吉祥长到两岁的时候,刘继涛坚决要走,刘懂军只好叫母亲也回去,毕竟刘继涛的生活需要老伴儿给他打理。走之前孙丽琪一再劝老伴儿说“咬牙也要坚持三年,等小吉祥上了幼儿园,回去也是理所当然心安理得,而现在孩子刚两岁就回去,你让小草心里怎么想?”
“我又没说让你回去,你在那里嘟嘟囔囔个啥呀?”刘继涛不耐烦地对老伴儿说。“那可不行,老头子啊,咱们两个合作了一辈子,生儿育女把他们养大,又一一成了家,还有孙子孙女一个个的看大,辛苦了一辈子啊,咋能舍得让你一个人在家熬碗饭吃,老来伴老来伴,人老了,我不舍得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家。”
“你在哪哪就是咱们的家,你说回去我就陪你。小草和陈慧不一样,你给她付出再多,她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一旦不付出她就会翻脸不认人。与其晚走不如早走一些好,落个清静和你过过二人世界。”
在刘董军百般挽留中,父母还是坚持回家了。刘继涛一到家就对三个儿子说,“你们把地给我一些,不种地的感觉真是百爪挠心。”儿子们劝父亲,“弟弟不缺您的钱花,我们不缺您的粮食,您和母亲没必要种很多地。”
不管谁劝刘继涛,他都毫不动摇,给儿子们要了一块地后,恨不得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种地上。可不知怎么的,干活时间长一点就感到头晕,这在以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现象。他自言自语道,“老了,如果两年前不去儿子家,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按说在伏天这么热的天气里,这个老头子种什么地呀,可是刘继涛照样去地里锄草,儿子给他买的除草剂也不喜欢用,只说还是喜欢原来种地的感觉。
在伏天里,就算啥也不干,天热的让人受不了,可是刘继涛还是按时去地里。“你这个顽固的脾气,这大热的天还下地,不怕热死呀。”孙丽琪一边是唠叨一边是责怪,不想让他去田里,这个不会享福的老头子,一下地干活所有的烦恼都忘了。
刘继涛热得浑身是汗,回到家里实在受不了,就冲了一个温水澡。孙丽琦说“不行,先把汗擦干再洗吧。”刘继涛说“没事,这是温水又不是凉水,怕啥呀。”他洗完澡感觉舒服多了,又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只冰棍儿吃起来。
这感觉还挺爽的,终于吃出了小时候吃雪糕的感觉。就在这天夜里,刘继涛突然抽搐个不停,又闷又喘。孙丽琪知道老伴有气管炎,可以往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她赶紧给老伴倒了一杯水。
于是孙丽琪立刻给大儿子刘董礼打了电话,她知道大儿子的手机从来不关机,他还告诉几个弟弟父母年纪大了手机一定要开着。弟弟们还笑他,说父母的身体挺好的,父亲虽然有慢性支气管炎,但那也是普通的小病,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懂礼一边往父母院里跑,一边给其他三个弟弟打电话。只有刘董军的手机是开着的,公司是三班倒,24小时都在生产,他的手机一半是为了父母,一半是为了公司,怕有什么急事需要联系他。
liu董军开车需要一个小时多才能到家,刘董礼告诉他慢着点儿不要急。他发现父亲病的不轻,怕有个闪失自己不敢开车送往医院,马上打了120。把父亲送进市医院,母亲孙丽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简单的收拾了几天换洗衣服,无论儿子怎么劝说不让她去,她也不愿意。
年轻的夫妻老来的伴儿,不管是哪个儿女都不及老伴儿真心实意的疼。刘继涛在等120的过程中,嘴里不停的念叨着陈慧的名字。孙丽琪明白他的意思,他最牵挂的是陈慧和两个孩子,最想见的也是陈慧。还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如果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一定让她和陈慧生活。
一半是和陈慧好做伴,一半是那个孩子可以作为孙丽琪的生命依靠。儿子们虽说对他们还不错,但是能做到打心眼儿里真心喜欢他们两个的还是陈慧那孩子,和她、小峰和星星在一起,即便一日三餐都是家常便饭,那也是吃得香啊!
刘董礼和父母刚到市医院没多大一会儿,刘董军也到了,他在医院的急救室门口看见了大哥和母亲。大哥情绪挺稳定,父亲毕竟年龄大了,可是母亲孙丽琪哭泣个不停,泪水中包含很多辛酸,岁月不饶人,转眼间就是人的一辈子。孙立琪心疼这个老头子就不听话,不让他种地,他非得给儿子要回来。
老头子每天下地回来还爱吃一块雪糕,本来有气管炎,孙丽琪不让他吃,他会像个小孩子一样缠着他说,“老伴儿啊,在儿子家住了两年,烟也戒了酒也喝不出味道来,再不让吃点零食,你说这日子还有啥过头,夏天最好的零食不就是雪糕吗,我一天就一块。”
买菜倒是不积极,说有吃的就不错了,自己种啥就吃啥,种着一大块地哪还能买别人的菜,再说超市里的那些菜啥药都用,咱们地里的菜可是纯绿色,能不打药坚决不打药,能亲自逮虫子就逮。但买雪糕特别积极,这一箱还没有吃完那一箱就抱回了家。
老小孩老小孩,原来自家的老头子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顽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