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河水总是懒洋洋的，泛着油光，将两岸的芦苇映得歪歪斜斜。这光景下，村里的孩子们便三三两两聚在河边，卷起裤腿，准备"摸龙虾"了。

摸龙虾是极要耐心的事。先得寻一处水流平缓的河湾，水不能太清，太清了龙虾不肯来；也不能太浊，太浊了看不见它们的踪迹。最好是那种微微泛黄的水色，像是掺了点泥土的米汤。孩子们排成一排，蹑手蹑脚地踩进水里，惊起一圈圈涟漪。

"在这儿！"阿毛忽然低声叫道。只见他缓缓弯下腰，两只手作成碗状，猛地向水底一抄。水花四溅中，一只青黑色的龙虾便在他掌中张牙舞爪了。那龙虾举着一对大钳，左右挥舞，尾巴一弹一弹的，溅得阿毛满脸水珠。孩子们哄笑起来，阿毛却得意洋洋地将战利品丢进岸边的铁桶里，发出"当"的一声响。

我学着他的样子，也往水里摸索。指尖触到河底的泥沙，凉丝丝的。忽然碰到一个硬物，还没来得及高兴，那东西便"嗖"地窜走了，只留下指尖一阵酥麻。原来龙虾也是极机警的，稍有动静便逃之夭夭。

日头渐渐西斜，桶里的龙虾已有小半桶。它们在桶底窸窸窣窣地爬动，大钳碰着铁皮，发出细碎的声响。孩子们的脸上、胳膊上都是水痕，裤腿湿了大半截，却个个兴高采烈。

回去的路上，铁桶里的龙虾仍在不停地爬动。我想，这些张牙舞爪的小东西，明日就会变成餐桌上的美味了。而摸龙虾的乐趣，大约就在那双手入水的瞬间，在期待与惊喜之间，在那河水微凉的触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