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走在路上，看见前方指示牌“前方考场路段封闭请绕行”，他才猛然意识到今天是高考的日子，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了他高考的那一年。
高考那年，父母很少出去，母亲变着花样给他做一日三餐，平时工作很忙的父亲也尽量按时回家，抽出时间和他聊天。他知道父母是担心他考前压力大。他心里有些不安，觉得因为自己的事情影响到了父母的生活。爸爸说：“高考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希望你全力以赴努力过，不给自己留遗憾。以后你会有更广阔的世界，我们只想能在这段时间多陪陪你。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在你身边支持你。”
高考那年，姥爷查出患了癌症，还是很难治疗的贲门癌。高考前两个月的那天晚上，妈妈跟他做了一次长谈，关于姥爷的病，关于他要面临的考试。“我们这个家是一棵大树的话，老人就是这棵大树的根。我们就是树干和叶子。只有把树根照顾好，勤浇水，树才能枝繁叶茂。我需要照顾姥爷，你需要专心学习，我们各自做好自己的事，好么？”望着母亲他郑重地点了点头，那一刻他明白了“责任”。
白天在班里是做不完的卷子，也有时候他的思绪会飘到试题外，想到姥爷的病。他小时候妈妈工作忙，他是跟着姥姥姥爷长大的。他想到老爷每次出门回来大包小包提着满满的好吃的；想到他一回姥爷家就去阳台上的储物柜里闻着香味寻找好吃的；想到他嘴里塞满了沙琪玛腮帮子鼓鼓的，姥爷坐在沙发里笑眯眯看着他。
他放学后已经很晚，只能每个周末去看望。姥爷已经很少下地，躺在床上，说话依然幽默风趣，眼睛里透着慈爱。看到姥爷的面容，吃到姥姥做的饭菜，他就会放松下来，全身绷紧的神经此时才有了疲惫感。但是到后来姥爷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在高考前的一个周五离开了他们，在那一刻他心痛不已，在不能入睡的夜晚，他写下这样一句话：姥爷没有离开，他只是先去建我们的新家了。
那年高考，他爱上了夜晚。每天下了夜自习骑着单车往回走，夜色如水，灯火阑珊，路上已少有行人，路边的只有24小时营业的面馆还亮着灯，门口停的多是出租车，这里是开夜车的出租车司机常来的地方。他家的红烧牛肉面最地道。天热的时候，他还会看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在路边的垃圾桶里捡拾矿泉水瓶子。这位老人和那晚上吹来的风、昏黄的路灯一样，是他回家路上熟悉又陌生的风景。
那年高考，他的英语是弱项，妈妈为她找了一个一对一的英语老师，一小时课时费400元！对自己苛刻得令人发指的妈妈，平时给自己是连一条围巾都舍不得买的。这次为自己花这么多钱，他心里很不安。妈妈对他说，“钱挣了就是花的，但要花在刀刃上。平时吃喝穿戴可以节省，这个钱是值得的。这不仅是为了一个成绩，是对遇到困难的一种处理方式。我与这个老师谈过几次话，她会根据孩子的不同情况来教学。一个好的老师，会教给你适合的学习和一个好心态。”事实证明那位老师很懂得因材施教，他的英语成绩提高了20多分。这件事让他懂得了花钱的意义。
高考那天，闹钟还没响，他就自然醒。窗外已经亮起来。他在床边坐了两分钟，想要记住这个清晨，记住这一刻，大脑空白了两分钟。望着太阳，想起了那句话“太阳照常升起”，不会因为哪个人哪件事有所改变。这样想着，心里充满了力量。
厨房里有响动，妈妈给他准备早点，然后跟往常一样做瑜伽。他知道这些日子爸爸妈妈比他还要紧张。即使知道这可能是他决定命运的一场战役，他也习惯了把它看作这只无数次考试中的一次罢了。作为父母，他们充满了希望，又不敢流露出自己期待的目光，他们的苦心他知道。
他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那身衣服，出门的时候妈妈祝他好运，说她上学时每次考试他姥爷都会这样说，果真每次运气都很好。爸爸照例言谈很少，只是穿上了他给买的那件生日礼物——蓝色格衬衫。要送他去考场，他说不用了，还是想像平常一样骑自行车去。他就那样在父母的目送中出了门。
高考那天，在去考场的路上，他仿佛感到姥爷在天上望着他，在他心里，姥爷没有走，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和他们在一起。望着天空，他喃喃自语：姥爷，您好么？
高考那天，路上的小吃摊已经摆出来，很多家长带着孩子在吃早点。到了校门口看见已经有很多家长到了，有嘱咐孩子细心答题的，有仔细检查孩子所带证件的，还有地注视着孩子远去的背影默默祈祷的。
这时，一个小孩子和她妈妈的对话让他听到了：
“妈妈，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多人？”
“今天高考。”
“你为什么要让我带我来这里呢？”
“让你感受一下，有一天你也会这样去考试，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小孩子没有说什么，只是用好奇的眼睛望着络绎不绝的学生和等待的人群。
他望着那个孩子，好像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高考可能不是成功的必经之路，但毫无疑问，它是大多数人成长中一个重要的里程碑。它教会的不只是题，更是“责任”、“价值”等等试卷上不会有的题。
那年高考他考了600多分，很不错的分数，上了天津大学，天津是他的故乡，家里人都为他骄傲。他对着天空唱起了那首“故乡的云”，唱给他的姥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