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接上回,理性决策有它固有的局限。
一是,无法将主观因素考虑入内,比如说身高,我身高1.87米,这是客观参数;可这到底算高还是矮?只能是主观。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高,但在2.26米高的姚明看来,那就是矮了。
再比如艺术,你可以说毕加索是世界最好的画家,我也可以说达芬奇才是世界上最好的画家,谁都不服输,这就叫“各有所好”,理性决策管不了这些。
第二个固有局限是,在信息不充分或者是说不断变化的场景下,也会让理性决策决策不下去。
比如中国从建国后没多久就实施的计划经济,什么是计划经济?就是政府先弄一套有关经济的计划,先把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总体目标给定下来,再按着这个目标,指定一套政策和措施,让经济在政府的计划下有条不紊的往前走。
在计划经济那个时代里,生产什么、生产多少,都由政府说了算。
但政府哪里能全知全能?想要大伙生产多少,大伙就生产多少?
比方说企业A,一年能生产10万吨钢,政府说不行,太多了,只让生产6万吨,白白浪费了至少4万吨的产能不说,钱肯定也少赚了许多,如果政府不给补贴,那企业肯定不干啊,但如果政府给补贴,那不就成了“给钱让你别干活”。
反过来,如果政府弄个计划,说10万吨太少了,做20万吨吧!先不考虑A企业能不能做到,哪怕能做到,那也是不划算的,要不然A企业自个早就借钱弄20万产能,以此赚更多的钱,哪里需要等到政府来下指示。
历史上有名的“大跃进”,也就是这么来的。
1958年5月党的八大二次会议中,决定带着全国人民一起,要在15年之内,在主要工业产品的产量上超过英国。
这不切实际的计划,弄出了一系列不切实际的任务和指标,立刻在全国各条战线迅速掀起了“大跃进”的高潮。
例如,提出钢产量1958年要比1957年翻一番,从335万吨到1070万吨,1959年要比1958年再翻番,从1070万吨到3000万吨。
为了硬着头皮搞下这不切实际的高指标,在钢产量上,号召“全民炼钢”。但时间太仓促,根本没时间好好教大伙怎么炼钢,结果技术不合规,炼出很多废铁,根本用不了。
而且炼钢还需要铁矿、焦炭、燃料等材料。铁矿不够,就让农民不要不下田耕作,全都上山采矿,结果粮食产量大减,弄得大伙没饭吃。
还不止,还得把家里的铁器丢到炉火中,能凑一点是一点。
好了,铁解决了,燃料又不够了,就让大伙上山伐林,把一座座青山砍得光秃秃的。
成,这下铁和燃料都解决了,炼钢所需要的高炉又不够了,那就拆东墙补西墙甚至把文物建筑拆了,就为了拿砖块去建炉,还说文物也要为炼钢服务。
总结起来,就是“高指标、瞎指挥,虚报与浮夸盛行”,让大伙原本好好的生活遇到严重的困难。
归根到底,是计划经济的操盘手们没深刻地意识到,社会不是静态的,一成不变的,而是动态的,在不断变化的,社会到处充满着不确定性,政府没法成为万能的上帝。因为现实情况大多数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处于模糊的中间态,整个决策,实际是“反馈—完善决策”的动态过程。
我们管中窥豹地了解了理性决策的优劣。
如果我们面临的是既定的问题,而且能获得全部有效的信息,在罗列所有与目标相关的决策方案后,准确地预测出每方案在不同的客观条件下所能产生的结果,那确实可以借助理性决策选出最优的决策,像“田忌赛马”一样,只是对已有资源进行了优化配置,就可以取得完全不同的成效。
可惜社会现实不等于理论假设,真正难的决策通常是复杂问题,而不是既定问题。
在面对复杂问题时,我们得先弄明白:“问题是什么”,还得弄明白决策中涉及到利益相关者,从各自的利益出发,会怎么看待这些问题?采取怎么样的行为?
还得考虑时间与资源的限制。
在时间的限制下,人不可能把事分析到百分百妥当后再做决定,否则不仅贻误时机,更是得不偿失。
而在资源的限制下,任何人倾其所有,也基本不可能收集到决策状况有关的全部信息。
加上大脑处理信息的能力有限,要是将与决策相关的全部信息都罗列在面前,可能大脑都宕机了。
退一万步说,把这些都弄清楚了,还有最后一关无法跨越,那就是只靠理性分析,没办法解决价值观冲突。
综合来看,理性决策本身是有一定程度的"乌托邦"色彩,但不能实现并不代表没有意义,固然我们没法让每个决策都十全十美,但在这条追求“尽善尽美”的道路上,我们寻得了“较善较美”,与这个“尽不善尽不美”的世界相处得更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