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要嫁给沧夷神君的消息满天飞,东华当然也收到了。连宋和司命驻扎在太晨宫,半步不离东华。生怕他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东华看着他两个心烦,说一句去西方梵境找佛祖下棋,丢下他们便走了。连宋也想跟去,但这四海八荒不经请示就能觐见佛爷的,只有东华帝君一人。换句话说,连宋没那么大的脸。
东华同佛祖先是讲经后是下棋,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几天。东华输了68盘棋。
佛祖笑眯眯地说:“东华帝君,有心事?”能输这么多,只怕这心事要大过天了。
东华帝君默不作声,只顾着摆棋子。
一会儿有人请佛祖去主持法会。东华无聊,交代了服侍的小和尚,便打算回太晨宫。
东华帝君沿着宽阔的走廊慢行。佛祖这里正值炎夏,佛院中又点了檀香。那檀香厚重,东华直觉得熏的他头疼,胸中攒了好多郁气吐不出来。他又想起此时凤九怕是嫁过去了吧。一时间,这天地之大快要将他淹没,他整个人像溺水一般,四处挣扎,却无处可逃。正在昏聩之际,东华心里念着碧海苍灵,想回那里去。那里才是他的家。
正在他准备起身时,弥勒佛打着佛语走出来,“阿弥陀佛,可是东华帝君?”
东华帝君站定向他拱手,弥勒佛也是笑眯眯,一手扶着大肚子,富态的很。他说:“帝君的心事,我可以解。”
东华帝君依旧面色淡然,像是无所谓。
弥勒佛继续笑眯眯,"放下就是拿起,拿起就是放下。我即万物,万物即我。帝君,好生思量。"
东华倏然凝眉,问:“你可是看到什么?”弥勒佛乃未来佛,能一眼看未来。
弥勒佛还是笑眯眯,点头。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拿起?”东华紧盯着弥勒佛。
弥勒佛但笑不语。
东华帝君转瞬间化为烟雾,消失了。
廊柱后,佛祖走出来。“今日你似乎仁慈了?”只未来而不言,是弥勒的宗旨。
弥勒佛笑说:“昔日我座下
一名我很爱重的弟子在东荒历练,突遇一条大蟒,将他吞入腹中,东华帝君碰巧救了他。”
佛祖点头,“今日因,明日果。”
东华紧赶路,半路上,碰到急匆匆来寻他的连宋和司命。
连宋也顾不得仪态,粗喘着气说:“你快去青丘,滚滚掀了沧夷神君的府邸,白弈上神只怕要打死他!”
东华一听,急往青丘赶,也顾不上累得翻白眼的连宋和司命。
白滚滚正被吊在狐狸洞,同他一起的还有夜华君的团子。团子早哭的不成人样,满口求饶。他第一次挨打,还是他娘白浅打得,又疼又怕,只好哇哇大哭。
白滚滚死倔,白弈把凤九堵在洞外,设了仙障,不让她见滚滚。几下就把白滚滚抽出血来,他吭都不吭一声。白弈更是怒不可遏,手下更狠。
白弈生气也怪不得他。从凤九和沧夷的婚事定下来,凤九到底听了他们老两口的话,愿意嫁过去。全家人都松一口气,只有白滚滚日日哭骂不歇,他不愿意。
白弈怕他生事就把他捆起来,下了禁声咒,算是消停了。哪知他闹绝食,死活不吃饭,喂进去就吐出来。白弈狠心就随他闹。过两日,凤九心疼他,偷偷放了他,解了他的嘴。他一副伤心绝望的样子,对凤九说:“你不要我了,我就回太晨宫,以后再不见你。”
凤九哪知白滚滚说的假话,想着让他回太晨宫也好,跟着东华总不会吃亏,也不用受人非议,便放他走。白弈也没意见,走就走吧,不闹事就成,总归第二天凤九就成亲了。
白滚滚回太晨宫,找不见东华。自己拿了苍何剑专等着。那苍何剑跟着东华已数十万年,早生出剑灵,认得东华的血脉,也任由他驱使。
本来没团子的事儿,但是团子心肠软啊,听说凤九要嫁人,心想滚滚肯定心里难受,前来安慰他。滚滚三两句话把团子哄得热血沸腾,直言要为兄弟,不对,外甥,抛头颅洒热血。就跟滚滚上路了。
说来沧夷神君也倒霉,那日娶亲本应他亲自去的。但他所管辖的人间山脉,叫一个凡人皇帝挖断了龙脉,龙气四溢,一时间,凡间人人称王,天下大乱。沧夷神君无法只得立即带着座下战将赶去处理,这事儿也确实不能耽搁,宫里只留有若干名文官和宫娥而已。所以叫白滚滚和团子钻了空子。
白滚滚在这件事中展现了他惊人的战斗力,团子负责扫尾工作。花轿抬着凤九到沧夷神君府邸时都傻眼了。
那沧夷神君的府邸成了一片废墟,宫里的文官和宫娥都被绑成一串,蹲在地上发抖。
凤九要气死,肯定是白滚滚没错了!凤九转身去太晨宫抓白滚滚,这婚是结不成了。
白滚滚精得跟猴一样,他料定肯定有人去太晨宫抓他,他领着团子偏偏躲进折颜的酒窖里。白家一大家子发疯似的找这两个鬼东西,天上地下都翻遍,找不到,一面气一面又怕两孩子害怕躲起来再出什么事儿。
终于,折颜在自家酒窖里找到这两个小混蛋,他们正举杯庆贺,喝得醉醺醺。
然后,两个人都被吊在狐狸洞。
白浅把团子抽一顿,团子撕心裂肺地哭,当时就认错。夜华君来求情,将团子提溜走了。
白弈气得团团转,偏滚滚嘴硬就不求饶。他一顿抽得白滚滚皮开肉绽,问他:“知错了吗?”
白滚滚冷笑:“我有什么错?你们爹娘都能在一起,凭什么我的爹娘不能在一起?我有什么错?你们不问问我,就把我娘嫁出去,凭什么!别说这一次,下次你们再敢这样,我见一次砸一次,就连这狐狸洞我也给砸了!不信你们试试!”
白弈上神第一次见这么烈性的孩子,愣住了,青丘何曾出过这样的孩子?又见他双眼通红,满是戾气,一巴掌甩过去,狠狠打在滚滚脸上,白滚滚的脸立刻肿得老高,嘴角也被打出血。
白弈打完就后悔了,上前去摸他的脸。白滚滚转脸避开,瞪着白弈,恶狠狠地说:“你最好打死我,不然我白滚滚说到做到!”
白弈再下不去手,再打就要成仇人了,一股悲伤涌上心头,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他的女儿,他的外孙该拿他们怎么办?
凤九听着白滚滚的撕吼声,跪坐在地上,像个木偶,不说话也不会哭。她脑袋都是呆懵的,难道她真的错了?她是不是就不该生下他,让他活的这么痛苦?
白家一众人其实都在默默听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白真忍耐不得,准备进洞劝他二哥。
东华从云雾中闪现出来。白家一大堆人看他大摇大摆走出来,一手击碎白弈设的仙障,一手扶起凤九走进狐狸洞。白家:……我们青丘的仙障很好撕是吧?你说来就来。
东华走进洞里,看见白滚滚浑身都是血痕,脸肿着,嘴角流血。顿时就恼了,扬声对白弈说:“滚滚到底是我的孩子,犯了错到底应该我来管教,哪轮得到白弈上神出手?”说着施法给白滚滚松绑,用仙泽裹了他抱在怀里。
白家一众狐狸围上来,哟呵!你挺豪横哈!一手抱儿子一手拉着凤九,怎么?抢人?
白浅开腔:“凤九,过来。”
凤九顿时醒悟,甩开东华走到白家一众狐狸中去。
白真正要挺身而出说两句,狐帝按住他,自己走出来:“既然青丘管教白滚滚不力,那就请帝君自己带回去自己管教吧。我们就不奉陪了。”说着连告辞也不说,就要走。
东华赶紧说:“慢着。”
白家一众扭头看他,怎么?想打架?来呀,怕你不成?欺负到头上来了能不打吗?
白真袖子都卷起来了。
东华把白滚滚放在地上,“哐当”跪在地上。
白家:………这是哪出儿?
四周安静得能听到洞外的鸟叫,嗯,格外动听。
东华见都不说话,只好开口:“这是我欠青丘的,也是我欠凤九的。”说完,叩头。白家一众纷纷作群兽散。妈呀!真让他拜一下,恐怕真得夭折了!受不起,受不起。
东华还没完,又一叩头,这回白家人真要跑了。东华朗声道:“我东华以天地为媒,以碧海苍灵为聘,欲求娶青丘白凤九。望青丘长辈们成全。”
白家往外逃的脚步定住,帝君,你今天戏太多,咱们接不住怎么办?
白家人舌头跟打了结似的,都说不出话来,纷纷望着凤九。凤九该你了,我们不行啊!
白滚滚机灵,赶紧跟他爹跪在一起,说:“我也替我爹求娶小九,望长辈们成全。”说罢,连叩三个响头。
凤九呆立一旁,像是看不懂眼下的状况,半晌觉得好笑,竟笑出来,开始是呵呵轻笑,后来开始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白滚滚看着他娘有些害怕,轻轻叫凤九:“小九!娘!娘!”
白滚滚的叫声仿佛惊醒了凤九,凤九止住笑,脸上无怒无喜,就是淡淡地说:“东华,我把你放在心上多久我都记不清了,直到这几日我才觉得好累啊,真的好累啊!我不想再要你的时候,想要放下你的时候,你告诉我,你要娶我,若放在几百年前,我想我早就欢喜疯了。可是你看你现在这样说,我一点也不欢喜,我甚至觉得荒唐,太荒唐了!你是东华帝君啊,你跪下来求娶我,哈哈哈!”凤九又是一阵猛笑,笑得直不起腰,白浅上前拉她“凤九,你怎么了?你不想嫁咱不嫁啊,没人能逼你,你别说了,去休息吧,好吗?”
凤九拍拍白浅的手,示意她无事,看见滚滚惊恐地看着她,稍微收敛点,继续说:“你从来都是这样,从来不问我想不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之前我还很伤心,现在我只觉得没意思,你走吧,东华,我不想再见你,这次是我不要你了。”说罢走出狐狸洞,去迷谷给她建的小竹楼。
白滚滚吓得跑过去抱着凤九不让她走,:“你别走,我爹他都知道错了,你原谅他吧,我也错了,我去给沧夷神君道歉,让他打我一顿出气,我去给外公道歉,我再也不顶嘴了,好不好?你别走,别不要我们。呜呜!”白滚滚大哭起来。
这次凤九没有再迁就他,对他说:“你跟东华帝君走吧,我管不动你了,以后你记得来青丘看看我就好。”说完掰开白滚滚的手,凭空消失掉。白滚滚挥舞着双手在空中乱抓,却什么也抓不着。回身拽着东华让他去找小九。
东华动也不动,脑袋发木,她走了,她连他的孩子也不稀罕了。他以为跪下来求她就能挽回,她素来心肠软,谁略微求求她,她什么都答应的。没想到她这回倒是硬气一回。
东华想起凤九登位之时,成玉曾说若伤透她的心,再挽回就不能了。原来她的心真的被伤透了。可笑,他现在才知道。
狐帝尴尬,这怎么办?扶还是不扶?
正纠结着,东华自己站起来,牵着眼泪汪汪的白滚滚走出狐狸洞。
白家一众人行礼送他:“恭送帝君。”
白真见人走了,长嘘一口气,感慨到:“这个求亲对象有点烫手啊!”
狐帝白止瞪他,这是有点?这是非常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