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街:不指明对象当众漫骂。
记忆中的骂街,那都是早些年住平房时的事儿。一排低矮的参差不齐的平房,住着十几户人家。大人们相处得比较融洽,小孩子们在一起玩得十分开心。忽一日,一阵骂街声打破了排房的祥和与宁静。
骂街的是一贯待人接物挺和气的刘婶,四十多岁的她,站在自家门前,顶着烈日,穿着一件大花短袖衬衫,凌乱的头发,脸红红的,不知是晒得?还是气得?双手叉腰,唾沫星子随着她声嘶力竭的骂声四处飞溅。
起初,她骂的是什么?为什么骂?邻居们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不出个缘由,理不出个头绪。男人们没心思理睬这事,匆匆的上下班,做自己该做的事。这女人们就不行了,居家过日子,低头不见抬头见,骂街声不停地在耳边回荡,难免勾起了她们的好奇心,想要探个究竟,知道个所以然。
平日里关系不好的女人们,在家,关上门,充耳不闻;出门,绕道走,怕招惹是非。关系好的王婶,三步并两步,上前问询:“他大婶!咋的了?生这么大的气,发这么大的火。”
那骂街的刘婶,止住了骂声,气冲冲的:“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几天前偷了我家放在门外的铁簸萁,我忍了几天没骂,咋晚上又把劈柴斧子偷走了,再不骂,他就会骑在我的头上拉屎,说不定哪天把我家的东西都偷光。他要是不把我的东西送回来,我骂他三天三夜。”王婶闻听此言,心里直嘀咕,丢东西是个事,但不至于骂大街。嘴里又劝了几句,转身回家。
王婶前脚刚走,刘婶就扯开了嗓子大骂起来:“你这个偷东西的胆小鬼,有种你就给我站出来!你偷别人的,我管不着。你敢偷姑奶奶我的东西,我骂你八辈祖宗……”接下来的骂人话,越来越难听,脏得让人不堪入耳,毒得让人浑身发抖。
这铺天盖地的漫骂,吓得人们都不敢在院子里呆,怕引火上身,回家关紧门,悄悄地把耳朵贴在门上,静静地听着。孩子们不知道轻重,待在家里憋得慌,忍不住了跑到外面玩。
本来刘婶骂得累了,回家喝了一大缸子水,坐在炕上歇息,抬头一看发现有小孩子走过,精神头一下子就提起来,站在门外,双手叉着腰,眼睛瞪大,目露凶光,厉声骂道:“小王八蛋!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偷走了斧子,我非打断他的腿,让他一辈子都是瘸子,拔光他的头发,让他永远都是秃头……”
俩个邻家的小男孩相跟着走过,劈头盖脸地招来了一顿臭骂,心发慌,腿发抖,不明就里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想着:骂咱俩谁哪?又转过头看着刘婶。谁曾想,他们的举动更惹怒了刘婶,他们不知道自己也是刘婶的怀疑对象,刘婶的骂声瞬间变大,骂词也更加狠毒。他俩被这骂街的阵势吓得落荒而逃。
刘婶有四个孩子,有男孩也有女孩,有上小学的也有上中学的。四张嘴都要吃午饭。太阳使劲地往天空正中爬,刘婶的骂街声,散落在家家户户的炊烟袅袅中。
下午,孩子们上学的脚步刚刚离去,刘婶的骂街声又开始弥漫。刘婶改变了策略,她骂一会儿,回家歇一会,然后出门接着骂。这法子既省力又骂得痛快。
刘婶声嘶力竭的漫骂声在排房回荡。往日一见陌生人“”乱叫的狗,夹着尾巴躲了起来;家里正在打瞌睡的猫咪,三蹦二跳地窜到房顶上,寻一方阴凉,继续养精蓄锐;那只骄傲的大公鸡,慌慌忙忙带着几只母鸡跑到排房外,刨食,拉屎;谁家的蝈蝈刚“刮刮刮”地响了几声,赶紧收回了振翅,胆小的蝈蝈,不敢与刘婶一唱一和。
太阳慢慢地沉向西边,见上学的孩子们陆续回来,刘婶撂下骂声:“缺教养的贼,你给我听着——今晩上,你把斧子送回来,我不追究,这事就过去了;要是还不送回来,我明天接着骂,骂死你全家!”
排房在黄昏时分热闹起来。狗儿拿出着自己看家护院的本领——“汪汪汪”地叫着;猫咪精神抖擞地从炕上跳到地上,再从地上跳到炕上,竭尽全力讨主人的欢喜;吃饱了的鸡,回到窝里,准备睡觉;没人干扰的蝈蝈,竖起振翅“刮刮刮刮”的叫了起来。
男人们吃着饭,笑哈哈地喝着小酒。孩子们三下五除二把饭吃完,蹦蹦跳跳的高高兴兴的去外面玩耍。心事重重的女人们,想着刘婶明天的骂街。老人们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唉!咱们住的这片地方,又多了一个骂街的。
二零一九年八月二十六日
山之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