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周脊背上的神经末梢只是跳了一跳,迅又恢复平常,继续和夏格格玩着情景模拟游戏:夏格格就是医生。
“夏格格医生,药水兑好了,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啊?”
夏格格:“我不记得了。”
夏商周:“夏格格医生怎么能不记得呢?爸爸可是给你做过上岗培训吧。是不是应该用棉签消消毒吧?”
夏格格拉着夏商周的手:“爸爸,你再教我一遍啊。”
夏商周拿起一个黄色的塑料镊子:“呃,用棉签沾上洒精,先在小人的胳膊上抹一抹。然后,打针……针头呢?”
夏格格拿起塑料针筒,递给夏商周:“这里。”
夏商周:“你来打。”
夏格格:“爸爸,教我。”
夏商周:“好吧,爸爸再教你一遍。”作势要往玩具小人的胳膊上扎针。
夏格格却一把抢了过去:“还没有装药。”拿起塑料药杯,对着塑料针管,虽然,小手还把握不住,但那意思倒也像模像样。
邹晓琳就笑了:“还真有点医生的味道。”
佟凝也是满眼欢喜,自家闺女自家越看越喜欢:“她现在跟她爸玩这个的花样多了。一会儿打针,一会儿洗澡,一会儿滑滑梯……不知道,今天会玩出什么花样?”
夏商周:“呃,格格今天做得很棒。爸爸都忘了给针筒里装药了。灌一瓶就可以了!”
夏格格却是灌了一瓶又一瓶,真到把那塑料瓶药水全都弄完了:“爸爸,你给小人打针吧。”
“那好,我们给小人打针吧。”夏商周接个针筒,“这个小人叫什么名字啊?”
夏格格盯着夏商周的手:“肉肉!”
夏商周手顿住,转过去脸去看:“肉肉?你确定。”
邹晓琳忍不住了:“不是噜噜吗?”她的记忆很好,小孩子说过一次的话,她都记得很牢。当然,大人说过的话——她记得更牢。
夏格格:“糯糯!”
邹晓琳诧异:“怎么又变了。”
佟凝:“她记不住自己取过的小人名字。你要继续问下去的问,她会一直说的新名字,重复的几率很少,不过,要么音,要么形大致相似。她会顺着取名字。现在,夏商周跟她玩游戏,只要有小人,都会问她这个小朋友是谁啊。她每一次都取一大堆的名字。现在,每个小朋友都有了很多很多的名字……我们也记不住!”
夏商周:“好吧,糯糯小朋友,你准备好了吧?”
夏格格:“准备好了。”
“‘啪’,我们打了一针。”夏商周,
佟凝忍不住说:“你们是打蚁子呢,还是打针?还啪的一声,怎么不劈里啪啦。”
夏商周头也不回,翻翻白眼:“那你来拟声一下,像蚊子叫?闺女能听明白啥意思?”埋下头去问夏格格:“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
夏格格立刻狡黔起来:“爸爸,我没按住!”
夏商周脸一沉:“这怎么行呢?夏格格医生,这样很不规范!快点,拿棉签按住小人的针眼。”
夏格格咯咯地笑起来:“爸爸,我不按!”
夏商周作势去抢小人:“快点!不然,小人会流血的。”
夏格格俯下身子去抱住小人:“我想它流血。”
夏商周:“夏格格医生,你这样不对。小人会很疼的。”
夏格格还在咯咯咯地笑:“我想他疼。”
夏商周双手又作喇叭状:“夏格格医生,夏格格医生,你不遵守医院规范,现在对你进行广播批评……请立即接受批评!”
夏格格马上侧倒在垫子,笑得花枝乱颤,满地打滚。
邹晓琳目瞪口呆。
蒋红旗:“哟,格格犯什么错啦!”
佟凝笑着在一旁解惑道:“这是夏格格跟她爸一起玩医生游戏中固定的小兴奋点。每次要打完针要用棉签按住针眼防止流血的环节,夏格格总是故意不按照规矩来,他爸也总要全院通报批评她,然后,你们看到了,她总是乐得要满地打滚……她觉得这样特别好玩。她爸在这个越严肃,她就越乐。所以,她爸总是陪她这样玩。夏格格乐此不疲。”
于是,夏商周“无可奈何”地说:“夏格格医生,快点起来。小人的胳膊,还留着血呢。现在,怎么办?”
夏格格倏地从地垫上爬了起来:“爸爸,怎么回事!”
“你说,怎么回事!”夏商周说,“小人胳膊为什么流血啊?”
夏格格:“因为格格没有给他捺住针眼。”
夏商周:“那现在怎么办呢?”
夏格格抓起塑料剪刀,递给夏商周:“爸爸,帮我。”
夏商周明知故问:“你这是要做什么呢?”
夏格格两手小手扯着白纱布:“帮我剪刀开,我要给小人们包扎!”她一只手牵一只角,还不是特别平稳,不过,那动作已经貌似很到位,夏商周想,这算不算“精细动作”?运动能力的“精细化”不是判断孩子发育的一个很重要的依据么?
夏商周拿起塑料剪刀,象征性地剪了一下:“咔嚓!好了,格格,你给小人包扎吧。”
夏格格:“爸爸,你教我吧!”
夏商周:“好吧,你看,把纱布平铺在垫子上,把小人抱上去,左边折一只角,右边折一角;左下折一只角,右下折一只角;再把下面的包上去,上面的角掖上去……你看,不就成了?小人被包住了,还能留出鼻孔里出气。”
夏商周左端祥,右端祥,自己都乐了。这哪里是给小人包装一个针眼,或者一只胳膊,纯粹是包裹成了糨媬中的婴儿。没办法,玩具小人小胳膊小腿小针眼,真的是小得太小了。
夏格格看着那包起来只露出一张脸一个头的小人有趣,也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爸爸,把小人给我。”
夏商周:“好吧,你把他抱过去啊。记得要轻点啊。”
夏格格:“格格轻点。小人怕怕。”她双手捧过手,晃晃悠悠,乐不可支;突然,支起半个身子,把“小人”往地下一抛,口子还模拟出某种声音:“PANG!”
夏商周:“咳!夏格格,你在做什么呢!”
夏格格站起来,脸色沉穆:“我把小人摔疼了!”
夏商周:“是啊。你要轻抱轻放。你这样摔,小人会受伤的!”
夏格格:“小人都哭了。”
夏商周:“就像你疼了,也会哭一样啊。”
夏格格:“他们也都会不理你的。”
夏商周:“你要疼惜他们,他们才会疼惜你啊。”
夏格格:“爸爸,怎么回事!”
夏商周:“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夏格格蹲下去,把摔倒的小人捡了起来,又把白纱布扯过来:“我给他治治吧!”
夏格格把白纱布摊开,平铺在垫子上,把“摔伤的小人”放在上面,折起纱角,包来包去。她的手还不太稳,动作还不够精细,顾得了前,顾不后,经常刚把那个角包起来,这个角又松了开去。好不容易包圆了,夏格格就双手摊开,平压下去,来回捶推——那样儿,不像是在包扎,倒像是在差衣服,或是,揉搓面团。
一边揉搓,一边絮絮叨叨,像是在跟小人说话,又像是在讲一个小故事:“小人,你受伤了。我给你包扎。小人给摔着了。他有点疼。我们给他包扎吧。他疼起来要哭的……”
夏商周:“他摔着哪里了呀!”
夏格格:“他摔着腿啦。”
夏商周:“那你给他消毒了吗?”
夏格格:“我没给他消毒。”
夏商周:“没消毒怎么可以呢?他的伤口会感染的。”
夏格格:“他摔得不重,不用消毒。一会儿就好了。”
……
邹晓琳在一旁看了半天,到现在终于看出了明堂:“姐夫跟格格玩游戏玩得挺好的呀。”
佟凝:“呃,他其实是……”这句话都跑到了舌尖,又给咽了回去——“是在他父亲病了后才开始跟格格这么玩的”——她改口道:“被格格经常拉着玩的。”
邹晓琳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看网络小说的佟鑫:“你看看!”
佟鑫:“干嘛!”
邹晓琳:“跟姐夫学着点!”
佟鑫:“我学他干嘛!”
邹晓琳:“怎样做一个好爸爸!”
佟鑫翻了翻白眼:“好妈妈胜过好爸爸。你都做了一个好妈妈了,我还用得着去做那个不知所谓的好爸爸吗?”
(说明:《宝贝政治》系风清扬谈卧槽V实施的一个创意写作试验作品。这是“用故事讲政治的小说”系列。当下围绕“孩子”(宝贝)发生的一系列故事,我们几乎时时、事事、处处都处于力量(POWER)博弈的政治之中,夫妻之间,谁的观念占上风,主导孩子的成长?是爸爸的快乐成长,还是妈妈的买学区房(在有限的教育资源中争夺优势资源)?这是一种“话语权”的争夺。“外婆大大咧咧什么都应了孩子,奶奶强调管教事事要做规矩”,孩子就亲近外婆说外婆好但是会不听外婆的话反而听奶奶的话,这就是“家庭的政治博弈”。当婆婆遇上妈,当幼升小、小升初、中考、备战常青藤……一个接一个地发生在宝贝身上,博弈接踵而来。一个接一个的博弈,都是激烈的政治斗争。无声无息地,在庙堂之下,在学龄之前,已经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