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动辄上百万年的狩猎采集生活相比,现代人几万年的农耕和工业文明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正因为此,狩猎采集这的某些思维方式已经牢牢得刻在了我们的潜意识里。就比如,为什么高热量(高甜/重油)的食物很难戒掉?我们可以从我们得狩猎采集者祖先那儿找到答案。在当时,采集者获取甜食的途径十分匮乏,唯一能吃到的甜食就是树上成熟的野果。当采集者碰巧遇到一颗成熟的果树,最好的做法就是获得即时满足,吃到吃不下位置,因为他们谁也不知道下次再碰到成熟得果树要到什么时候,而且不马上吃掉,这些果子可能马上就要被其他动物争抢一空。
在狩猎采集者生活的时代,虽然被称为石器时代,但是绝大多数物品还是木制品,称为“木器时代”可能更合适,树木比石头更容易打磨,但是这也意味着当时的木质物品很难保存至今,这也为我们研究当时智人的信仰和生活方式增加了难度。此外,作为认知革命的关键产物,“虚构故事”,使不同的部落有不同的想象现实,拥有不同的信仰,这也在无形中增加了研究远古狩猎采集者生活方式和信仰的难度。此外,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冲突,“战争”在采集者社会扮演了什么角色呢?这也是不得而知的,因为不同的部落有不同的想象现实和信仰,信仰狮虎的部落,其所在地区可能暴力频发,而信仰鹿的部落则更倾向于和平。
但是有些东西是有共识的。远古采集生活和现代生活相比,极少需要人造物品。现代人的生活中离不开人造物品,大到车房家具,小到锅碗瓢盆,一生可能要使用上万件人造物品。而远古狩猎采集者搬迁的频率很高,所以他们需要将生活必需品减少到最小,更多的时候是就地取材。虽说只要改变虚拟故事,让人有共同的信仰,不同部落之间就能够产生合作交流,甚至合作到最后两个部落就合二为一(这只是十分少数的情况),但是当时绝大部分部落还是各自行事,偶尔两个或者几个部落之间合作狩猎,友好往来。但是随着季节变动、气候变化、动物迁徙、植物的生长周期等因素,抑或是因为部落成员在可触及范围内已经无法搜集到足够的的原材料和食物,尤其是食物,智人部落需要不断搬迁。可能之后两个曾今合作过的部落在搬迁后相隔十万八千里,无法继续合作,那么也就没有合二为一的可能性了。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某些地区(尤其是河边/海边)的食物和原材料异常丰富,部落才会在此定居,形成永久聚落,世界上就是不缺乏这种偶然性。
采集狩猎者收集的并不只是食物和原材料,他们同时也在采集“知识”,通过在一个或几个地区长时间的采集狩猎,智人需要了解什么植物有毒,什么植物可以治病,部落周围有什么危险,他们更需要了解季节气候变化、动物迁徙规律、植物的生长周期、水源地的位置、部落周围的地理环境等等,逐渐的,他们对周围环境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很多现代人错误地认为,我们要比我们的祖先生活更幸福,其实不然。从物质的角度说,在工业文明初期和整个农业文明阶段,许多农业人口主要依赖单一作物作为主要热量的来源,东方主要是大米小麦,西方则主要是面包马铃薯,还要担心明天还能不能吃到和今天一样好的东西。单一的食物摄入会让人体缺少必要的维生素、矿物质和营养,相比之下,我们的祖先则可以摄入数十种不同的食物,早餐吃浆果和鸟蛋,中午吃水果加野菜,晚上吃兔肉配蘑菇,多样化的食物摄入提供了人体所需的多种营养。绝大多数现代人的精神生活是空虚乏味的。很多人靠综艺节目、电视剧打发时间,没有信仰,缺乏社交生活,相比之下,我们的祖先信仰的是泛神论,认为所有的灵都位于当地当场,没有什么万能的神,神是某只特定的鹿,某棵特定的树,某条特定的小溪,某个特定的鬼魂,每天收集到足够的食物后,大家就在部落里聊聊天,逗逗小孩。看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说,我们的祖先远没有我们现在如此多样的娱乐方式,光是有信仰,大家互相聊天能比我们现在快乐吗?但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正如前文所述,以采集狩猎为生的部落,免不了因为各种因素而不断迁移。在第一个农村形成之前,采集者用自己的方式让地球的生态改头换面。动物界从古至今,最重要也最具破坏性的力量就是这群四处游荡,讲着故事的智人。从东非出发的智人,有的往欧洲方向迁移,将尼安德特人赶出了这个世界;有的往东南亚迁徙,占据了沿海沿江沿河的有利地;也有的不断往北部(即现在的西伯利亚地区)迁徙。不论往哪个方向移动,智人在迁徙的过程中都通过狩猎采集和自然演化,不断熟悉当地的环境。在当地定居后,智人部落和当地的动植物在相互博弈的过程中不断演化,人类知道如何更高效得猎杀和采集,动植物也懂得如何保护自己。相比之下,和亚欧大陆相距甚远的美洲地区、澳大利亚以及其他远离大陆的小岛,在漫长的时间中发展出了自己独特的、有层级的生态系统,食物链上的物种互相制衡,避免食物链顶端的物种对生态环境造成太大的破坏。海洋是保护这些生态系统的唯一屏障,能跨过这个屏障的物种,无一不是经过漫长的演化,发展出专门的器官和符合流体力学的身体才能进入到海里。而智人仅仅需要学会制造和操纵船只,就能够在海洋中航行,船只的出现使海洋这唯一的屏障支离破碎。气候变暖,冰川融化也将美洲大陆置于智人的魔爪之下。
或许是由于食物匮乏,抑或是在冲突中失败,在北方定居的一部分智人往更北方迁移,在迁移过程中适应了严寒的环境,学会用兽皮缝制保暖的衣物,并在气候变暖的帮助下跨过白令海峡,穿过阿拉斯加到达了现在的美洲地区。在印度尼西亚定居的智人则驾驶船只登上了澳大利亚及其他远离大陆的小岛。人类的到来,让当地的生态系统猝不及防,凭借着石器以及对火的掌控,人类一跃成为当地食物链的顶端,成为岛上最致命的物种。这些生态系统中的物种并不像欧亚大陆上的表亲一样,在和人类的斗智斗勇中进化且懂得和人类保持距离,他们第一次见到人类的时候,只当人类是毫无威胁的新成员。这种失误使这些物种还没来得及演化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在产生认知革命后到进入农业文明前的这段时间内,智人不断迁徙,在迁徙的过程中加深对周围环境的认知,在物产丰富的地区形成永久的聚落,利用新发明的工具探索未知的世界,并且使以下三幕不断上演:没有人类足迹的陆地上充满丰富多样的大型动物族群,智人来到此地并带来了火焰和石器,最终聚光灯下只有人类的男男女女,原本生活在这里的大小动物黯然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