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宫里祥瑞蒸腾,轻纱帷幕遮了一层又一层,年玺彩壁绘的龙凤呈祥,神恣仙态。
青歌躺在汉白玉地砖上,盯着那隐隐绰绰的彩绘,看不真切。
琳琅玉器,珍宝金饰洒了一地。
昨夜母妃又来殿里了,一动怒悲戚,便挥袖摔了满殿的摆设。
雨声淅淅沥沥,敲在芭蕉叶上,让她想起生辰时父皇送的那把凤尾琴,一般相似的音色。
当年的青歌公主,圣眷正浓。
母妃状若疯癫,抱着牌位倚在床沿,喃喃自语。
青儿,青儿,母妃宫中新进了几批云锦,明儿便叫人给你裁几套衣裳,定要年前最新的款式,你自是最在意容貌衣着的。
青儿,你父皇已期年未至淑芳殿了,所幸,所幸母妃还有你。
青儿,青儿……
眼前的人鬓散钗乱,依然美得动人,可双眼却早已凌乱痴癫。
青歌无力地垂坐在床前,伸手欲替她捋好脸上散乱的青丝,却触若虚物。
窗外雨打芭蕉,又似子规啼血。
母妃啊……
二
父皇只来过一次。
来时应是刚处理完奏折的时候,月光凉如水。
他是个明君,人人称道,爱国爱民。
但我眼中所见的却是他两鬓斑白,眉眼间是尊贵非凡的明黄龙袍也压不下的疲惫憔悴。
和眼中伤痛之色。
生在帝王家,当真不知是幸或灾。
父皇兴许真的只是念之所至,来瞧上一眼。
他望着满殿摆设,最后点了盏长明灯,便挥袖正步走出殿外了。
冠冕龙袍,他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殿里灯光昏黄晦暗。
青歌是如何死的,她自己也记不起了。
她一欲想起,灵魂便撕裂般的疼。
那些梦魇日日夜夜纠缠着她,虚无的影像时时刻刻折磨着她。
真是可悲,呵。
三
还有谁呢。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宫门里,形形色色来祭奠的人无非那么几个。
还有谁呢……
终于,父皇驾崩之日,又有人踏进了殿门。
是相国大人啊,身后是铁铠银盔的禁卫军,恰似黑云压境。
殿门一开,阳光明晃晃的刺人眼。
只有一人进了来,物是人非,时过境迁。
相国是披着龙袍祭奠长公主的,手里抱的是凤尾琴,面上有岁月的痕迹。
他跪在地上,重重地朝牌位磕头。
他对不起她。
四
元丰开年六月,时年新帝登基,长公主一案沉冤得雪,圣上追悼加封,举国哀悼,满城白衣素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