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得夫子的时候,是刚从深圳回到株洲的时候,夫子姓王,是湖南湘乡人。那时他应该已经到株洲市有20多年了,但还是一口的湘乡土话,很难听懂,我就喜欢跟夫子说,湘乡话有点象牛叫。
夫子是学财会的,最早的时候是在一家国企里做会计,后来跑出来自己干。我认识他时,他是株洲很大的一家投资公司的二股东,同时自己还开了一家机加工的厂子。
利利是跟我一起回株洲的,她跟我说夫子对历史颇有研究,一定要介绍我认识一下。一见夫子,其人五大三粗,加之一口湘乡土话,真是土的了得。不过一聊,对“史记”“汉书”“后汉书”都研究颇深。我当即尊称他为王老夫子,他也笑纳了。当日我俩把酒言欢,喝的尽兴,聊的欢快。我俩都非常喜欢箫何其人,特别是萧何的教育方法,当年我们的孩子年龄相仿,说到这萧何的教育方法就特别相投。多年以后,我俩的孩子都成了我俩的骄傲,证明萧何的教育方法千年来就一直很有用的。
那几年,隔三差五就被夫子喊出来和利利一起喝酒。大多时候都是我与夫子谈古,俩个人又和利利一起论今。一般都是仨人一瓶酒,酒瓶见底,正好聊个尽兴。
后来利利在株洲开第一个养生火锅店时,我跟夫子一起去贺喜的,夫子提了不少建议,我不懂做生意,只是从一个顾客的角度去说,我以为利利这养生火锅店,味道不错,但对株洲人来说,不适合喝酒,我认为这不辣的火锅,吃起来没有那个味道。另外就是这店里菜的品种太少了,我们又不是东北人,不可能10多个人,大家就吃一个火锅吧?
利利只会去听王老夫子的,王老夫子在生意场上是“洞庭湖里的老麻雀”,也有成功事业摆在那里。
利利一有了事业,我们仨喝酒的时候反倒是少了,利利倒是约了好几次要我们去她店里喝酒,王老夫子总是忙。我想王老夫子应该也是不很喜欢利利那店里的养生火锅,加上利利自己开店后,竟不喝酒了,说什么胆囊给割了,医生强行规定不准再喝酒了,也真无趣了些。
好象还没有一年吧,利利竟又开了一家分店,我跟王老夫子又跑去贺喜。现在利利不喝酒了,我和王老夫子要分掉一瓶酒了。这利利的分店一开,王老夫子聊起那本生意经就更眉飞色舞了。我什么话也不敢再说了,我是真的没有想过利利能这么快就可以开第二家店,也许真的是王老夫子指导有方。
大概是差不多一年,我女儿到外省去读大学了,有朋友喊我去帮忙,我答应了。在准备离开株洲的时候,我约了王老夫子和利利,说走之前想请他们喝酒,认识夫子以来,一直就是夫子请客买单。夫子和利利答应了,我约好他们就在我家附近的一个饭店吃饭。
我准备了一瓶好酒,那天利利又突然喊着要喝酒,原来她新开的那家饭店又关门了。王老夫子这时候说,还是因为选址的问题。我觉得是扩张的速度太快了,当然利利肯定不会认可。不过那天吃完饭,我去买单,竟被王老夫子的一个熟人提前买了。我笑着对王老夫子说:“看来是怎么也跳不出你的五指山呀!”
“哈哈哈哈哈”王老夫子笑得发颤。
离开株洲两年多,其间接到利利电话,知晓王老夫子又开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在株洲的老城区拿了一块地,正在砌商品房卖。
我在株洲的一个朋友打电话给我,说他十多年前买的50亩地,政府部门终于征拆出来了,他想砌厂房,想请我坐一下阵。那朋友说这世界他最相信我,我这个人耳根子软,就答应了。回株洲后,才知晓那朋友建厂房的钱还没有着落。我突然想到王老夫子又开投资公司,又开房地产公司,他们之间也许可以合作一下?王老夫子一听,兴趣满大,就约我和利利第二天去他项目工地见面。
第二天我和利利都是开车去的,准备就聊一下,吃个中饭的。王老夫子说这么久没见了,不喝酒就太难受了,一定要我把车就停在饭店,等一下坐利利的车走。利利也说她又准备重新开个新店,正在装修,等一下刚好拖我过去看看。
王老夫子说以开车为借口而不喝酒就是对朋友耍流氓,话已说到这个地步,再不喝酒就聊不下去了。与王老夫子俩个人见了瓶底,那谈合作的事,我要王老夫子明天等我的信。
坐利利的车,到了利利正在装修的新店,这店竟比利利之前关闭的那家店大了一倍多。我夸利利能在第二家店关后,又开了一家这么大的新店,真的还是有蛮厉害的。
第二天我跟朋友聊起跟王老夫子合作的事,朋友说还是算了,因为王老夫子的这个投资公司的名声,这些年在株洲有点大,心狠手辣的名声。我忙说这些年没在株洲,过去只知道他们那公司实力雄厚,真的是不好意思。我把合作黄了的消息打电话告诉了利利,把原因也直接告诉了她,只有这样,她才可能理解我为什么不去直接打电话跟王老夫子说。
利利新店开业时,王老夫子因为忙不过来,没有来。我想可能他是觉得不好意思见我,所以那天我酒都喝了。后来利利单独又约了王老夫子几次,王老夫子一直都没有时间,彻底证明我的判断是对的。
利利这个新店刚开不久,就碰上了疫情三年,没想到她的新店竟抗了下来。那天上午我去医院看一朋友,就请他们夫妻中午去利利的养生乌鸡火锅店。到店里时,利利没在店里,我在等菜时给利利打了电话。利利说她下午去深圳,她又在深圳开了一家新店,但她中午还是要赶过来跟我见一下,她说王老夫子中风了。
没一会利利就赶过来了,我笑她还是忘不了深圳,深圳是她心里永远的痛。利利说:“我刚去医院看了王老夫子,这人是真的不能够生病的,过去那么要强的人,一下子生活的完全没有尊严了!”
我问:“听说他那投资公司的老大,因政府官员的腐败案牵连,已经被抓了?”
利利点了点头说:“是的。”
“也许是那投资公司的老大被抓了,这些年又赶上了房地产业不景气,人一急,就中风了。”我有点猜测地说。
“应该不会吧?”利利说,“他的房地产又开的不是很大,应该一切都还好吧?”
我不想再与利利争辩,她下午还要踏上新的征程,只是今生不能再与王老夫子把酒言欢了,也让人还是有点伤感。
2025年12月8日於株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