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0
黄金色的麦田几乎连到天边去,麦穗受大地的吸引,深深地弯下腰,像是大地最虔诚的信徒,一株接一株,一片连一片。
稻草人也弯着腰,希望弯成麦穗的角度,它可以保持一个动作站很久,如果它愿意的话。
他已经维持这个动作——盯着离他最近的麦穗——有一段时间了,他保证自己已经看清出每一粒麦子和麦杆上的每一丝精致微浅的纹理。
稻草人看得特别特别安静,它容不得打扰,即使是自己的打扰也不许,它想接触最最纯粹的自然。
他很喜欢麦子成熟的样子,喜欢空气中飘着的麦香,喜欢风很大,天很低。
他最喜欢暴风雨前的麦田,这种经验没有人类有幸感受到。
他们怕风怕雨,又吵又闹。
起风了。稻草人轻微地转动眼珠,看见麦子们更加虔诚,朝大地一次又一次朝拜。
是时候了,稻草人心想,他是时候去那个最适合的位置。
于是他慢慢直起腰,涂满颜色的身体一截一截地露出麦田,他从容地戴上手套,正了正他的帽子。
天空压得比之前更低一些,稻草人感到某种沉重的悲伤,是天空给灵魂的份量。
他蹲下身,给他注视良久的麦子一个深情的吻,开始往麦田中央走去。
在那里,有一个稻草人的位置,只要站上去它就能感受,感受它最喜爱的一切。
稻草人把手举平,我已经准备好了。
天几乎完全黑透,一个稻草人安静地出现在麦田中,风吹得越发急切,竟然——吹出了一缕阳光。
刚好打在这片麦田的守护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