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读苏轼文,不独为其文辞所倾倒,更为其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所折服。
世言范增,皆叹其不为项羽所用而卒死。然苏子却言范增之过实在己,在其不明去就之分。“增之去,当于羽杀卿子冠军之时”。范增之为谋士,当谋于事未兆,合则留,不合则去;当去而不去,而欲依羽以成功名,实乃陋矣。
汉之贾谊,穷士之谓也。司马迁做《屈原贾生列传》赞之叹之怜之惜之。然苏子言贾谊个性实乃其悲剧之源头。贾谊不为汉文帝所用,贾谊的悲剧,乃其志向大而气量小,才华有余却见识不够。成大事者须等待与忍耐;该待时而不待,不该弃时却放弃,明君在位而不能展其才,悲在己。苏子因之叹息:“非才之难,所以自用者实难!”此言然哉!
晁错谏景帝以削藩,引七国诸侯叛乱。景帝杀晁错以谢天下。世人皆怨景帝无情而怜惜晁错。苏轼然其削藩之策,却言晁错之死为“自祸”,而非景帝之错。“古之立大事者,不唯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晁错欲求非常之功,然七国叛乱之时却未能挺身而出,站在前列为天下抵挡大难,却欲让君王将兵以求自安,安可得乎?
《水经注》,古书之经典也。唐李渤,学者也。于其所言石钟山之名来由,苏子不人云亦云,听之信之。而与其子苏迈夜探石钟山,一查究竟。终探得其名由,不虚此行。苏子叹曰:“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而文末又叹郦元之简,笑李渤之陋,可谓真士人也!
读苏子文,学其辞,识其人,得其精神,读一得三,不亦幸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