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尽山河,人间值得

文/彬燕


罗丹老板在除草,院子实在太大,各种花苗杂草丛生。我都分不清谁是杂草谁是花苗。

蚊子超级多,尤其太阳落山晚饭时,只要皮肤露出来的地方都被蚊子咬,头发间隙都钻进蚊子。


下午赫南小朋友说蚊子不咬他,我也奇怪他草原出生长大,受得了吗?过会儿他额头也咬了包,我女儿说他是因为他的肉香才招蚊子。


罗丹除草时一个客人问她有没有上过大学?她说上过。客人说她为何不在城市找个工作,跑来这地方除草。


我听了哈哈大笑,庸俗,谁说上过大学就一定城市按部就班?


彦霆老板大方,在禾木能吃上小龙虾。

我呢,一天时间一会儿上去有院,一会儿回有舍。大概二十分钟步行。

女儿每天暴晒,几天下来晒得跟非洲难民似的,我也没管,放养。

太阳雨后,天空出现一道淡淡的彩虹桥。很短暂,几分钟后就消退了。我们兴奋得尖叫,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惊喜。

在禾木,这是很常见的气象。只要离开大城市,山间草原,湖泊雪山。一场伴随阳光的雨后,彩虹是很普遍的事。久居都市,变得多年不见的惊奇。

如果一个极少出行的孩子,估计到十岁了,彩虹都是通过图景或者电视才能观看。


城市没有这些。


彩虹伴随我童年的每个太阳雨后的天空,到了城市,再也没有相见。


直到去年额尔古纳的室韦,在一片油菜花田邂逅一道美丽彩虹。今年的巴音布鲁克草原,赛里木湖,以及禾木都遇到。

在草原上,在湖畔,在白桦林,每个不同的地方,都展现一道彩虹,幸运如虹。

去了三次美丽峰。


夏绿秋黄冬雪,每个季节都不同感受,深度喜爱。今个孩子不愿意回来,要与主人住下,怎么劝都不回,主人说可以带她挤牛奶……介于没带衣服洗漱品,不同意她住下。骗她说夜里有狼!她马上跟我回来了。


明天带上衣物去美丽峰住两晚,那儿才是避世隐居的天堂。

拜访每一条洗涤心灵的河流,慰问每一棵印象深刻的白桦。

鹰隼与黑鸦之间存在飞翔的差异,在这里,它们建立起密不可分的关系。

屋顶共聚,天空同飞,骏马和牛羊走出了村庄,唯独留下了鹰隼和黑鸦啼破红尘。

真正的山间,七家人,几十匹骏马及奶牛。一片草原,一座美丽的山峰。

我和孩子将要,与他们其中的一家,开始隐居与世隔绝的日子。


空谷幽幽,流水潺潺。进山前罗丹问我,要去几天?我说,不知道,少则三天,多则七天,我性格说不准,随时转变风向。

面对这么美的世外,估计七天是不够的,如果可以让我住到厌倦,沉浮的人生不再挂恋,那我想一次住个够,彻底断念不再奔赴。

可能吗?答案显然不可能!

回到北京的时候,我总怀念这七家人,有过想要来住半年的念头,甚至想要写一本书,就叫:七家人。

草原天气很冷,水也很冷,早晚得穿厚衣服和靴子,幸好我穿了大棉裤。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主人带我们去挤牛奶。她家大大小小三十多头牛。

奶牛鼓胀的乳头,充盈着洁白的牛奶。主人把争抢吃奶的小牛绑住,同时也拴住奶牛的角,坐木凳上,抱着奶桶。

挤奶的动作麻利娴熟,挤奶的声音欻欻作响,洁白的奶喷薄而出。不一会儿,就挤了半桶奶。

孩子站她身后欲尝试挤奶,牛尾不停甩摆。孩子抓住牛的奶头捏几下,缺乏技巧,一滴奶也挤不出来。牛扭动头,孩子害怕,初次学挤奶失败。

主人告诉她,过会儿找个温顺的奶牛给你。周围溪流纵横,水声咕咚,大自然滋养了这里的一切,牛肥马壮。

牛马的粪料滋养了青草,青草又养育了牛马,相辅相成,相依相守。

牛粪变黑土,土上的野花和青草鲜绿娇艳。去年的草垛还剩大堆,漫长的冬天,她们备足了草料。

蜿蜒的溪流穿过围栏,围栏的门犄角一顶便可打开。所以你不用看护,它会独自倦归,独自出走。去草原,溪谷,桦林。隐匿丛林,不声不响全部成群归来。

牛的颜色,黄,白,灰。夕阳的淡淡余晖洒在牛身上,泛着柔柔的暖。

现挤的奶,温热,就连奶桶外也是热的。挤完了两头,主人牵着孩子手,去远处把牛赶回来。夏天奶牛在露天围栏,等冬天就住进结实的棚里,牛棚也像主人密封的木屋。

孩子抱着冬不拉坐门口,不着调地弹奏,一会儿念古来征战几人还,一会儿又唱黑走马。

两只高大威猛的牧羊犬走了进来,用身体一侧蹭我两下以示友好。

人间再也没有驳杂,

请和我一起听溪,

待你的骏马昂首,向我走来。

晨起问候一头,饮水的小牛,

母亲的召唤,它视而不见。

我们对视,它看见我善意的微笑。

昨夜的睡眠,没有梦,醒来方知身在何处,

孩子提着奶桶打水,突然扑通掉水里去了,小桶也被溪水冲走了。

她担心我责怪她,急得哭了起来。

本来想追回小桶,要看她全身湿淋淋的,先带她回来换衣服再说。中午太阳很大,水却很凉。换了衣服,她就坐厨房不愿去溪流了。

我和她说,没关系,没摔过溪流的童年是不完整的,妈妈小时候经常脚一滑泡水里,鞋子都被水冲走追不回来。那你不骂我吗?不骂,不怕,换了衣服,再接着来玩。

送她回来后,我本来去找小桶,发现森林里全部是溪流,每几步之遥就一条,二十米的距离就有四条小溪。


两只鹰,两头牛,两匹马,成双入对,两只鹰在树梢交媾。一棵树倒伏水上,也能形成一道桥,在我们眼里,枯朽也是风景。


古树苍苍,青草茫茫。微风轻轻,流水潺潺。骏马飞驰,牛羊欢畅。心灵是富足的,美景不再是卧室里的挂饰。

行走在画中,像很久前一场半夜的梦境。

骏马从不踽踽独行,总会有左右忠实的良伴。等待下午,这个时候牲畜都钻出丛林深处,回到屋外草地。

广阔无边,偶尔来人,空谷足音。

孤独起来,在哗啦的水声下,在百鸟争鸣中,突然觉得除了主人外,连个说话人也没有。

佩服主人,她可以长久居住这里,一住就一生,不愿下山。

想寻找小河的源头,沿着倾斜的山势往上走了一段,很多地方被铁丝网围住,孩子在身后唠叨,又带她折返。

也顺着河流而下,想看它到底走到什么地方与另一条河流交汇。

同样又走到一片密林,未敢前行。燕子和喜鹊在耳边低语,牛马的叫声穿过丛林,划破天际。

孩子坐草地的树干,或围栏,看牛马啃食青草的表情,闻绿草的清香,河涛的声音不绝于耳。

随着天气升温,高山之颠的雪很快消融,剩下一道道白色的雪沟。

布谷鸟的声线在百鸟丛林最动听。听惯了黑鸦和鹰以及麻雀单一的嗓音,唧唧或者呱呱,布谷鸟的布谷布谷,偶尔听了让人精神倏然地为之一振,它不像鹰和鸦以及停留屋檐的鹊,布谷始终是闻声不见,显得神秘,我从未见过它的尊容。草原马太多,每匹马身上都打了标号。

如果我有一匹马,一定给它取个威武的名字,给予它最温柔善良的爱护,让它奔跑起来斗志昂扬。

谁能赐我一片草原?


虞美人,微风中拂动的精灵,顽强而倔强,明明是一株草,最后却孤傲地开出血红的娇艳。

纤柔如蝉翼,烈日下绚烂缤纷,纵使出生只是杂草一株,通过不懈的努力,方使命运改道。


一群黑鸦整齐地排列屋顶,一群鹰隼环绕飞行。

景象壮观,像检阅队伍。

走到朋友那里,他养的猫快生了,躺沙发闭目养胎。这是一只幸福的猫,主人给它买猫粮,护理的沐浴液,有温暖的床。

与孕猫比起来,我们有舍跑来的流浪猫就太可怜了。它总好斗,无论见到流浪狗还是流浪猫,都竖起全身柔软的毛,自我保护意识过强,也太敌视同类,与另一只比它强悍的猫格斗时,咬掉了一只耳朵。经常跑来有舍,女儿把火腿肠分它。大家各自忙碌,无暇顾及它。

有舍院子很大,半个月前开满黄色蒲公英花,如今又开满白色三叶草花。

罗丹种植的鲜花,大滨菊开得正欢。其它那些在土地的子宫里发出的育苗,被野草覆盖,除不尽的荒草。

她戴上帽子手套围裙,打理庭院,拔除的脚步总追不上蔓生的速度。

白天除草太晒,傍晚除草蚊子又多。听说八月,花开的品类更多。五月的郁金香,六月的虞美人,七月的百合,八月的格桑花等等,诗意早已富有了。

今晚轻移脚步,喜欢有舍秋千旁的白桦林,粗壮的驱赶,繁茂的枝叶,古老而充满生机,不由自主地放缓脚步,依依惜别。

我离开沙漠,离开禾木,离开雪山和草原,离开河流和湖泊,离开戈壁滩,离开新疆。

假若你是我的情人,大地是你庞大身躯,河流是你流淌的血液。森林是你坚硬的骨头,牛羊是你器官的五脏,山脊是你高挺的鼻梁。草地是你凌乱的头发。白云是你的被褥。阳光倾洒时,我俯项浅吻你身体的每寸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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