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山的秋景美轮美奂,让杨晓燕沉浸在一种痴迷的状态中。国庆节长假期间,她带着驴友们从后畛子穿越太白山,也只用了三天时间。回到家里就感觉到自己的左脚足跟有些疼痛,也没在意。在家歇了两天,周末的时候又带着一帮摄影发烧友去南五台拍摄秋景,虽然左脚足跟疼痛不是很剧烈,但还是一瘸一拐地回来了。
这突然发生的变故让她心急如焚,才四十多岁怎么能患上这种怪病呢!她是省城女子监狱的一名机关干部,还是市摄影家协会的理事,又是省城秦岭女子户外活动基地的队长。她手上的事情很多,忙得不亦乐乎。周一早上她参加了监狱长主持召开的工作例会,又将一篇《关于女监区犯人思想动态的情况报告》修改了一下,上报给省监狱管理局宣传处,这才给主管他们宣传科的政委打了个招呼,就赶紧来到省城一家最负盛名的医院看医生。她很忙,下午还要去监区进行调研。
医生先让她拍片,结果出来后,片子上显示正常,没有骨刺也没有增生。医生是一位外科专家,他告诉她这是筋膜炎,是因为走路太多所致,是无菌性炎症。医生建议可以打封闭针试一试,或许在短期内有效果,但也不能保证能控制住疼痛。她立刻拒绝了。医生给她开了一些西药,并嘱咐她要穿厚软底子的鞋,以后要尽量少走路。
杨晓燕认为这位医生的诊断没有什么问题,因为自己以往运动量大,走路又多又快。
她按时吃药,又买了一双软底的登山鞋。只要不走路,左脚后跟就不疼,但她是要走路的呀!她除了宣传科的正常工作,业余时间还要摄影,还要为驴友们组织实施户外活动。因为病痛,她暂时放弃了这些活动。
过去了十几天,药吃完了,足跟疼痛症仍没有什么效果。她利用休息日拿着片子又来到省城最大的中医医院。她挂了专家号,为他看病的大夫是一位主任医师,在他询问病史的时候,旁边围着几位实习医生,对他毕恭毕敬。专家告诉她,足底筋膜炎,这是常见病。老中医给她开了七八百元的由医院自制的泡药,让她回去每天泡脚,并嘱咐她往盆里加一些陈醋效果会更好。她接下来每晚都在家坚持泡脚,但足跟仍复是疼痛。
城北凤城路有一家北京同仁堂药店,里面有几位老中医在坐诊,个个儿都是慈眉善目。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中医为她把脉又看舌苔,结论是肾虚所致足跟痛。老中医很自信,说吃完一个疗程的药,病灶部位的疼痛即可消除。为她开了七八百元的中草药,由大堂工作人员熬制成汤药,并密封包装在几十个小塑料袋里,让她拿回家放在冰箱里冷藏保存,每天两次,服用时用热水烫一下。她很高兴,免去了费时费力的熬药程序。她服用了一个疗程后,还是没有一点效果。见老中医隔壁是一位针灸大夫在坐诊,她上前咨询。这位大夫五十多岁,天庭饱满,戴着一副高度的近视眼镜,秃头,一口山西平陆口音。
“你这也叫病?”他的脸色凝重起来,很快又带着微笑,“先去交两千块钱。我是一针两百块钱,十针为一个疗程。我让你两针见效!”
她赶紧去收银台缴费,接着躺在病床上。他在她的左右足底穴位上都扎了干针,有一种酸胀的感觉。
"你可能还不了解我。”他有些神秘兮兮地小声对仰面躺着的杨晓燕说,“我曾代表中国针灸医疗小分队去英国为皇室成员们治疗颈椎病,没有不佩服我的!在针灸行业也算是大师级别的!”
她暗暗高兴,为找到一位神医而庆幸。第二天她是爬在床上,大师在左右足底穴位扎针。
第三日她委婉地问道:“大师,这两针过去了,怎么还是不见好呢?”
大师没有吭声,只见眼珠在镜片里左右晃动着。
“怪了!”他突然开口,“我得调整一下思路。”大师让她仰面躺下,只在左脚足底扎了两针,然后在左右膝盖处又扎了几针。待针灸结束后,他找出来一个檀香木的三角神器,在她的左右手上的穴位处猛戳,疼得她直冒冷汗。
接下来又折腾了七天,总共十天一个疗程下来,什么效果都没有。大师居然大言不惭地说,"美女,不行你再来一个疗程?我用其它方法给你治疗一下!”
她逃也似地离开了北京同仁堂药店。
一个冬天过去了,她吃了数不清的药,还剪下自己的头发让同事的老妈为她制作了鞋垫,但都无济于事。
一个周六的上午,春天的太阳暖暖的,一帮驴友来家里看望她。大家一个冬天都没有联系了,对她嘘寒问暖。驴友赵小勇是杨晓燕的铁杆粉丝。他跟着她学摄影,也拍了不少照片。他为了摄影,不在乎花钱。先是用尼康D90单反相机,后来又换成了尼康D700,算是迈入了全画幅的行列里。前年他见杨晓燕买了最新的尼康D810,又紧随其后,也全副武装了一套,美滋滋地跟在师傅后面摁着快门,时不时地在朋友圈里发一下户外活动的照片,引来无数粉丝的点赞。
“燕姐,这段时间你在干什么啊?让大家猫在家里,身上又长了几斤肉。”赵小勇笑呵呵地对正在给他们削苹果的杨晓燕说道。
杨晓燕将她足跟疼痛的原因给大家说了一下。
“燕姐,我有个朋友去年好像也是足跟痛,最后治好了。”赵小勇说着,掏出手机给朋友打电话,朋友告诉他是在西郊的一个江湖游医那里治好的,并将地址和联系电话都告诉了他。赵小勇又接着给西郊的江湖游医打电话,人家说你来治疗呀!
赵小勇立马就和其他人簇拥着杨晓燕到楼下,他们开着几辆车向西郊方向奔去。差不多用了四五十分钟的时间来到了西郊西围墙村。经过打问,西围墙村委会隔壁就是江湖游医的诊室。门头上面写着:王大夫诊室。门两侧还有“按摩针灸”等字样。诊室门口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正在与隔壁修自行车的店主聊天。
"你是王大夫吗?”赵小勇上前对那位身着白大褂的人问道。
“我就是!"白大褂儿迅速转过脸来。
一个三十来岁的圆脸小伙子,寸头,身体倍儿棒,一口山东菏泽口音。
他将赵小勇和杨晓燕两个人请进诊室里。诊室太小,其他人都只好在门外等着。诊室是一间小屋子,里面除了三张按摩床,一张小办公桌和两个方凳之外,再没有任何设施。墙上也没有挂行医执照,只挂着一副人体结构解剖图。赵小勇望着杨晓燕,两个人似乎都是一脸的尴尬。
门外的驴友们也议论纷纷:“这是一处不折不扣的黑诊室!”
“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按摩房而已。”杨晓燕心里嘀咕着。
“王大夫!你学过医吗?”赵小勇打量着身穿白大褂的小伙子说。
“不相信我?”白大褂儿似乎有些生气了。"随你们便吧!信不信由你!”
“你没有行医资格证,怎么能行医呢?”杨晓燕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在部队是卫生员。一直使用小针刀。由部队复原后就没有回山东老家,娶了围墙村的媳妇,就在这里开了这个小诊室。”他用地道的家乡话说。
“那要是手术失败了,责任谁承担?”赵小勇无不担心地质问道。
“我还没有检查呢,检查完再说。况且我这不是什么手术!”白大褂儿漫不经心地说。
杨晓燕看了一眼赵小勇,赵小勇也只好点点头。
“王大夫那你检查吧!”杨晓燕淡定的说道。
白大褂儿让杨晓燕坐在方凳上,让她脱掉鞋子和袜子。他捏了一下她的左脚后跟,她告诉他疼痛的部位。
"四百块钱,来吧!”他笑着对杨晓燕说。
“哦,不是二百元吗?”赵小勇质问道。
“一针二百元,她是两针呀!”白大褂儿慢悠悠地回答道。
赵小勇还要继续争辩什么,被杨晓燕用手拦着,她安静地坐下来。她又苦笑了一下,心想,真是有病乱投医啊!鬼使神差地找到了这么一个黑诊室来。她觉得自己也是醉了!
白大褂儿用铅笔在杨晓燕的左脚后跟疼痛处画上了记号,然后让她爬在按摩床上。
杨晓燕此时别无选择,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面对这位江湖游医了。
他用小针刀剥离肌肉,起到松解粘连的作用。他先是在她的左脚后跟上注射了两针麻药,一开始是钻心的疼,但疼痛很快就消失了。他转身取出一把小针刀,与干针有点相似,但是又稍微大一些,针头上带着一点点凸出来的小刀。他用酒精在针刀上面涂抹了一下。杨晓燕埋下头,想象着小针刀的感觉。
他很快用小针刀在她的脚后跟处画圈的位置上戳了两下,她只是有轻微的酸胀感觉。他用酒精棉球在她的伤口处涂抹了几下,又用两张创可贴贴在伤口处。
"大姐,好了!”他让杨晓燕坐起来。
杨晓燕弯下腰穿好了软底的登山鞋。
"最近几天不要让左脚后跟吃力,走路最好踮起脚尖。三天内不要吃海鲜和羊肉。一周后左脚可以见水。"他对杨晓燕提醒了一番注意事项。
杨晓燕付给他四百元钱,向他告辞,赵小勇和其他驴友都围拢过来,抢着上前来搀扶她。杨晓燕踮起脚尖出门时,白大褂儿又探出头来,“最好今天不要喝酒!”
一周后,杨晓燕果然像以前那样可以正常走路了。
周日中午,赵小勇率众驴友在南院门春发生饭店为杨晓燕表示庆贺。杨晓燕原来是不吃葫芦头泡馍的,她怵猪大肠。可她那晚却将一碗葫芦头吃得一干二净,还喝了不少酒。她高兴地对赵小勇说:“葫芦头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