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明玦姐去了十天还不回来,要不……我去助她……”蝶衣放下茶盏,偷偷瞄着素雪。
阳光明丽,艾香浓郁,山巅绝壁爬满青萝藤叶,苍松翠柏间也缀入点点彤花。没想到以她和明玦的微末法力,竟可以支起如此强大的结界,初时只能罩住小屋,如今却弥漫到整个山顶。结界内十分暖和,这里又靠近天穹,日月星辰仿佛探手可得,空气着实清新。数月休养下来,小姐的气色好了许多。
“你何时也学会拐弯抹角了?”
小姐心思澄明,一语道破,还这样笑容款款地看着她,让蝶衣有些羞恼。她索性蹲下身,拉住素雪的衣袖,撒娇道:“小姐,你就放我下山去吧!总憋在这里守着个笨徒弟,我都快闷死了!”一边说,她一边冲对峰努努嘴。
对峰略低,本是断崖,被削为平台,约有十丈见方,石质坚硬,打磨平滑后最宜练功。在素雪的指点下,玄朗已将本门剑宗武功练熟,融贯以蝶衣的轻功、明玦的幻术,俨然一位武林高手。
素雪看着他自信满满,剑舞飒飒,眉目俊朗,猿臂轻舒,招招精准,步步稳健,收发自如,豪气干云,不觉有些神驰。从前那个人是不用剑的,紫光一凝便可取人性命。我不喜欢他杀人,可他出招时冷峻的神情、蹙立的剑眉、竖起的浓发、翩飞的袍袖以及犀利中透着悲悯、绝情中饱含深情的紫晶眼眸,却总令我感动钦慕……
“小姐啊……”见她默不作声,蝶衣不死心地拽拽她的袖脚。
“嗯,你也该下山去逛逛了……”
“多谢小姐!”话还未说完,蝶衣就欢快地跑开了。刚跑了几步,她忽然又回来了,问道:“我们都走了,谁照顾您啊?”
“无妨,我好多了,可以照顾自己。”
“那玄朗呢?明玦姐每次传书都叮嘱我好好照顾他……”
“以他的功力,留在山中是不会有危险的,还有结界呢……”
“不是这个……他做的饭太难吃了……”
素雪愣了一下。这是她没有想到的问题,那个人现在是需要靠饮食维持生命的,她现在也要。
“无妨,我来。”
这次轮到蝶衣愣怔了。愣了片刻,她“噗嗤”一声笑了。
“怎么,不相信我的厨艺?”
“不是不是!”蝶衣捂住嘴,努力憋着笑。
“我从前也狠狠钻研过厨艺呢,连最挑剔的姑姑都……”梨涡消退,恬美微笑化作凄凉叹息。
“我信我信!”见她忽然转喜为悲,蝶衣忙笑着打岔道:“那我回来小姐也要做给我吃啊!”
“好,”素雪勉强压住回忆,铺开一个和婉的笑容,说:“那你回来要告诉我山下发生的事作为交换。”
蝶衣无忧的笑声银铃般轻快,脚步也是。下山本就比上山容易,她又按捺不住一路飞行,直到林木稀疏、接近官道才不甘心地改为步行。楚都原本繁华似锦,只是近来疫病肆虐,街市寥落,和几个月前大相径庭。蝶衣十分失望,早早投栈歇息了。
玉笔峰顶,玄朗却欣喜若狂。
向晚回屋,推门一看,灯火通明,菜肴齐备。三菜一汤,还有松仁馒头,虽是素斋,入口鲜香,回味无穷。他自诩为游侠公子,从繁华帝都到四境江湖,走过的地方很多,尝过的美食更多,却没有吃过这样可口的饭菜。不止是可口,还有熟悉,以及怀念,好像等了许多年,找了许多年,终于又尝到了的感觉……
他好奇地细细品味,又就着烛火反复查看,莲藕、竹笋、青菜、菌菇……都是再普通不过的食材,只是简单烹饪,竟能如此美味!
“多谢小姐!”次日清晨,玄朗并未去练功,而是等到素雪出屋,先行致谢。
“小事一桩,何必客气……”她的笑仍是那么亲切又疏离,唇线柔美上扬,眼神却透着忧伤,梨涡也毫无痕迹。这就是那个偎在我怀中痛苦皱眉、颤抖流泪的女子吗?
“你的武功已足够用,今日开始,我要传你一些法术……”
“法术?”玄朗身子一震,喜形于色。他求过明玦也缠过蝶衣,她们拗不过,只偷偷告诉他一些好玩的小把戏,已经让他觉得很有趣很奇妙很厉害了。若能拜师精研,那真是再好不过!
“明玦教过你一些浅近法门,你学得很好,可见与此术有缘。不过我只会咒术,也就只能教你这些……”
“咒术?”玄朗吃了一惊,连连后退。
咒术,相传是邪恶之术,向来为正道所不齿。堂堂丞相公子,赫赫剑宗传人,怎可习此邪术!
“你莫要害怕。咒术乃上古奇术之一,博大精深,只是流传日久,散佚良多,如今世人只知巫觋恶法,不知咒术真谛。心若向善,就不会步入歧途,法术仅是修习门径。楚地尚巫,我教你只为防身,若有人害你,你能尽早识破。至于害人之法,我是不会的,相信你也不愿学。”
玄朗坚定颔首,接过她递来的一本残破古籍,略略翻开,只觉纸页薄脆,气味刺鼻。里面画着许多符咒药草,每一页都有朱笔批注,字迹方正遒劲。
“一月时间,仔细研读,必有心得。”
玄朗皱皱眉,告辞回屋。接下来的每一天,他安心读书,她安心休养,月缺月圆,岁月静好。
初启秘卷,玄朗心中不乏抵触,但他选择相信素雪。符咒繁难,古字陌生,好在朱批细致,不仅训诂详尽,还加入许多解释,连行笔顺序、施法方位、易犯之错、补救妙法都一一罗列。玄朗越读越精,越看越喜,不觉废寝忘食,手不释卷。
“吃饭吧……”
素雪摆好饭菜,却并未离开。这半个多月,他们几乎没有交谈,除了每日两次素雪亲来送饭,或者玄朗自去取来,面都很少见。就连七夕那日,素雪披着斗篷、戴了面纱、目光闪烁,玄朗都没有注意到。
“嗯?”玄朗放下咒书,见桌上餐具对列,素雪在旁端坐,不觉有些讶异。
“天气这样好,怎么你反倒不似前几天精神,人也瘦了些……”
“你不也是?成天闷在屋子里可不行,还是早晚出去练一个时辰剑术吧。”
“这书实在好看,不知不觉一天就看过去了。”
“是啊,这书……你是该喜欢的……”
此后每日,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看书,一起练剑,一起制药。谈的多了,笑的多了,他心中的恨少了,她面上也有了些许血色。
“明玦姑娘快回来了吧?”饭毕,他轻轻放下碗筷。今夜中秋,月色清明,二人在屋外石桌上赏月进餐,素雪还特意做了新鲜果饼。
“本来是快了……”皓月千里,一览无余。素雪今日神色有异,虽然施了脂粉,目光却难掩倦怠。
“出什么事了吗?”他凑近了些。
“没什么要紧的……”她故作轻松地一笑,说:“有位朋友遇到麻烦,我让她去看看……”她又为他夹了些菜。还是平时的菜量,可惜她自己毫无胃口,连带他也吃不下了。她有些不好意思,打岔道:“过些日子我让蝶衣回来,有她陪你一定更开心吧……”
“和你在一起虽然少了些热闹,可我心静如水,踏实安宁。”
素雪凝视着他,筷子一停,气息一岔,不觉咳嗽起来。玄朗靠过来轻轻拍打她的肩背,连连道歉:“是我冒失了,小姐别生气!”
胸口隐痛蔓延,她忽然觉得很想哭。这种程度的痛感并不足以令她落泪,她从前受过许多更重的伤,连眉都不皱一下。只是那时,那个人一直守护着她,也是用这样恨不能替她死了一般心疼的目光看着她,耗费灵力为她支起疗伤结界,阅遍古籍访遍名医,甚至不惜偷取仙药,偷习秘术……
那个人,我必须要救他回来!
执念,胜过任何灵药。孤独绝望到极点,就只剩嶙峋的坚强。她将眼中之泪与喉中之血统统逼回咽下。
“没事,别担心。”她直起身,躲开他的手,也故意不去看他,迟疑地说:“以后……我们还是分开吃饭吧……”
夜凉如水,看来明玦真的远离了这里,结界的温度也随之降低。
玄朗辗转难眠,索性起身卜卦。咒书看过三遍,符形草药一一熟记,这两天他开始按照书中笔记小心练习。昨日初算身位,他就算出明玦渐渐远离,还算到蝶衣仍留楚都,只是不够精确,尚有延时。今夜,要不要试试别的呢?可那需要她的头发、指甲或是鲜血,算了吧。清风灭烛,圆月帘笼,不知她睡了没有,是否还有不适……
素雪当然没睡。今夜逢五,明玦和蝶衣都应传信回来,可她确实有些困倦。玄朗连日起卦,她不放心,暗中守护导引,前夜他满足欢喜地入睡,她一时动心,也算了一卦。
本是不经意的消遣,但卦象凶险,令她惊慌错愕。顾不得许多,割开腕脉,以血书符,天目开,神魂移,凶徒立现,原委明晰。她急忙折好纸鹤,滴上灵血,让这小小的简易式神捎话给明玦。折腾一宿,大耗心神,她又不愿惹玄朗担忧,勉强撑了两日,到黄昏仍露出破绽。
不过她此刻想的并不是自己的伤患劳损,而是燕京路远,明玦不知赶不赶得及。
“近来真是迟钝了……许久不算,她又离得太远,连感应都变弱了……”她自嘲地笑笑,又摇摇头。“当年兄长偷回古本咒书时我还恼怒,说什么都不让他学不入流的雕虫末技,没想到今日却要靠这个安身立命……”
不过紫玉也着实厉害。净土之内法力被禁,并无神族血统的他和伤及灵脉的素雪沦为凡人,日子过得十分平静。咒术流传民间,是可供人类修习的浅易法术。紫玉外出寻药,路过湘楚,偶然动意偷回了巫族宝典。他们闲来无事就学学,打发时日。紫玉一边漫不经心地练习,一边将记忆中的孤冥诀法门与之对应,误打误撞竟创出孤冥捷径。
素雪给玄朗的正是紫玉改良誊抄的孤冥巫法。潮崖已死,汐崖成魔,现在紫玉是世间唯一的孤冥传人,也是平复叛乱、拯救天界的唯一希望。孤冥诀,残酷绝情却威力无比的孤冥诀……素雪偷偷窥视着毫不知情酣然沉睡的玄朗,不觉黯然神伤。
“啪”的一声,一红一粉两个光点穿过窗纸,争先恐后停在她面前,让她不禁好笑。有多久没看见她们俩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了呢?还真是怪想的。
玉指触光,屏息闭目,明玦的柔声袅袅入耳:“公主放心,祭坛已毁,凶徒伏诛,月神无碍。”她心头一松,气息外泄,喘了半天才又聚起精神听另一个:“疫病流行,首巫束手,民怨沸腾,皇榜新张。”
两个光点悬在面前。一个荧荧忽闪,似是明玦目光流转的守候,另一个上下跳动,像极了蝶衣迫不及待的躁动。
她将红光托在掌心,轻轻对明玦说了句“有劳,盼归”,就放它走了。而那粉光,她凝视良久,犹豫不决,只好说道:“静观其变,莫伤人命。”粉光飘远,她眉头紧锁。
还要继续吗?当时定下这样的计划实属无奈。恨意如此强烈,催促玄朗日日勤勉修习,忍受风吹雨打,又夜夜扰他清梦,令他难以释怀。前世今生,他积下的愤恨、疑虑、恐惧、妒忌已经太多,必须一并根除,否则即便回仙,也必入歧途,沦为恶魔……
可那是初来玉笔峰时的状况。小半年时间过去,他已经悄然改变。恨意渐消,心境舒朗,也许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完全释然。只要他放下执念,完全信任我,我一定可以……不,不能冒这样的险!上次是不明就里,结果铸成大错,害嫱姐重伤,也永远失去了冬儿……
想起七妹,素雪潸然泪下。
天庭惊变,天帝亲信几乎全部被诛,仅余十人负隅顽抗。帝后联手重启涵通洞,但逃入其中的这十位神仙却难敌神器雷火,最后只有月神和七妹冬神活了下来,只是法力和记忆都被封印,流落人间。素雪用了五年才找到她们,不料七夕作法却出了意外。恢复仙身的七妹被愤怒和恐惧左右,满心杀气,满身戾气,双瞳泣血,妖印镀眉。
“杀了她!快杀了她!”月神刚刚复原,灵力尚弱,被冬神一掌震开,跌落尘埃。
“杀了我!快杀了我!”七妹的声音透过妖异嘶吼传来。素雪的视线模糊了,模糊中仿佛看到小妹年轻娇俏充满活力的笑容,还是那么甜美,那么可爱,牵着自己的衣袖连连摇晃着,用清脆的小奶音说“姐姐带我去摘星星”……
长剑送出,血肉与回忆一同消散。月神的手和她自己的手都松开了,仿佛那剑是火化的,会灼伤指掌。最后一幕,是七妹流泪的笑颜。她的面容精致而干净,还是那个温柔可人的小姑娘。两行清泪,汩汩无声,她双唇抖动,似是在说,谢谢姐姐,永别了……
“她是被自己的恶念杀死的……”
记忆骤然恢复,前世恩仇立现,越是强大的神仙越易被情志左右。素雪很庆幸月神回来了,虽然伤的不轻,但总会好的。可她真能放下吗?多年深情并不是一句“阳寿已尽”就能开解,芹芝的死,她应该充满怀疑和痛苦。除了连续两日的月食和那半年偶有发生的日月同辉,月神并无大的异状。说笑间滢崖王姑无意提及,她也没有现出悲戚神色。
七妹用性命为她们换来了一个警告。血的教训,容不得任何差错和侥幸!
“父亲!母亲!大哥!青儿!”间壁又传来少年哽咽的呢喃。刚刚卧下的素雪又支起了身子。她拔下一根长发,快速打上三个死结,盘成双翅状合在掌心。朱唇翕动,法诀念起,片刻之后,玄朗的呼吸恢复平缓均匀。
她终于松了口气,倦怠不已,连呼吸都觉得疲累,意识却十分清醒,毫无困意。更深露重,草虫鸣呤。她忽然想到从前,遥花台的院中也是这样静谧凉爽,偶有一两声虫鸣。潮崖王抱着她斜倚玄冰榻,伸手指向漫天箕斗,教她占星,也给她讲星神的故事。
“那些星星,都是死去的神仙。”他温柔地看看她。她眼中是灿烂星河、辽阔宇宙,他眼中只有她。
“有一天我也会死,但我会变成一颗小星,永远凝视着你,护佑着你……”他在她耳畔轻轻说道。这样的话,也不知是哄她还是哄自己。
“如果王君变成星星,那我也要变成星星,陪你一起挂在天上,用我的光来暖你!”
他笑了。她还是个孩子,对生死之事尚不能完全理解。太阴戟穿胸而过是何等危险,伤愈之后她却并不记恨月神,反倒说多亏如此,不然还遇不到王君……
有多久没有梦到潮崖王了呢?连他的容貌都记不太清了……
光点烁烁,被南风托举着,只消三刻就回到了燕京。
香炉峰顶,寒风猎猎,风中还夹杂着狼烟的气息。不过放眼望去,山长水阔,夜色安宁。此次暗中援手不仅解了月神危局,还无心插柳揭开叛臣阴谋,遏止一场战事,明玦心头畅快,倍感欣慰。
只是方才的传音,短短四字,声音低哑,气息微弱。长夏日暖,本应是复苏时节,怎么公主反倒比冬春更虚弱了呢?蝶衣也不在身边,玄朗……他们俩能照顾好自己吗?想到玄朗,明玦不禁面上一红。
“仙子,天涯海角我都愿追随您,请您收下我吧!”
“不必,你走吧!”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明玦的声音比风还要冷。何苦呢,一路追到这里。想起他方才爬山时三番五次遇险,差点跌落悬崖,明玦眉心一蹙。“早知道就不该留他!”若是蝶衣,肯定会跺脚抱怨,然后回手把他杀了。唉,可我不是蝶衣,我不喜欢杀生,何况这个人的眼神……并不像坏人……
“忘了我吧!”她纵身一跃,飞下崖壁,徒留气喘吁吁瑟瑟发抖的黑衣蒙面人愣在寒夜山巅。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一定!”男音嘹亮,响彻山峦。明玦赶紧捂住双耳,奈何回声层层,无孔不入,还是钻进了脑海。
是该心烦吧,这些年还从未违逆过公主的命令。算是违逆吗?公主说的是杀掉做法暗害月神之人,这个男子只是学徒。主谋伏诛,他幡然悔悟。人言“浪子回头金不换”,该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而且多亏他主动坦白,告诉我丞相卖国求荣,勾结契丹杀害北军主将,意欲大举南侵,又交出双方往来密信,供出多位证人,否则强敌突袭,祸起萧墙,国君必会猝不及防,燕国生灵涂炭。月神就是无意间救起主将亲随,得知丞相阴谋,才会被相府死士追杀。
北地苦寒,之前从未涉足,不成想竟有可以暗中施法伤到月神的能人……
有意避开,暗中救护,这也是素雪的意思。连心秘术,损一人益一人,素雪可以感应到月神遇险,甚至为她挡掉一部分灾祸,月神却不是次次都知道。
“幸好这回公主及时发现,我也能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明玦心中有些焦急。担心素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对回程的期盼。快两个月了,从离他不远的楚都到离他很远的燕北,很久没见他舞剑、给他做饭、听他说话了。也不是吧,在楚都的时候,她曾偷偷潜回玉笔峰两次。一次是黄昏,他和公主在庭院用餐,互相夹菜,有说有笑。另一次是深夜,屋里烛光跳动,他伏在桌上睡着了,手还按着书页。
终于可以回去了!虽然逆风而行,明玦的速度却并不慢。她的胸中似有一团火在烧,风越是猛烈,就越是痛快。
那年她刚刚成仙,初识蝶衣,结伴而行,历游明川。夜静春深,二人乘着纸鸢,悠然漂浮天际,卧看流星,聊起人间有句话叫“归心似箭”。
蝶衣忽然说:“心怎么还能像箭呢?再说箭又能飞多快!要我说‘归心似流星’都比这个好!”那时她也觉得人类真是好笑,忙来赶去,一辈子不过数十年,眨眼就没了,有什么可执著的呢?即便此生不及,还有来生。况且轮回百代,自有定数,本就强求不得。
到而今短短十年,她就真切体会到了何谓“归心似箭”,并且庆幸自己强于凡人,真的可以以流星之速飞行。
黎明在即,繁星隐退,玉笔峰遥遥可见,她叹了口气,不甘心地降下来。
也好吧,出来这么久,山上的食品衣物也该添置了。玄朗、公主,请再等我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