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老槐树
郭家立
家乡的老槐树寿终正寝了,再次勾起了我的故乡情。
村里人盼春,多半是盼槐树的槐花。四月中下旬,老槐树还没有长出几片叶,槐花已经包满树枝,白中透绿、含苞待放、沁人心脾。无论岁月怎么无情,时代如何变迁,它都如期开放。饥荒年代是救命的粮食,这棵伤痕累累的老槐树救过多少人性命,没有法子计算;现在是上等的美食,无论走到天南地北一想到家乡的槐花就流口水。
我不会爬树,妈妈在长杆子上绑上镰刀,让我去削树枝,把槐花摘下来,做饼、做汤、蒸菜都不需要特殊技艺就美不胜收。树的主人从来不会过问的。
明月挂中秋,绕槐追童友。不知家何在,睡倒东墙留。童年的晚上是围着老槐树度过的。穿着补丁衣服,光着脚,满嘴鼻涕,浑身泥巴,和小伙伴们围着槐树做迷藏,做游戏,常常睡倒在土墙的旁边。所以老槐树很少有寂寞的时候。
到深冬,寒风刺骨,白雪封地,没有人和它作伴了,但是有麻雀与之为邻。主人把收获的红薯秧挂到树上,以期晒干饲养家畜,这成了麻雀的安身之所,胜比万科楼盘。我的手冻得烂如浆糊,父亲听说傅上麻雀脑子可以治疗,就半夜拿着手电筒,去照麻雀,麻雀是很聪明的,遇到强光等意外事故是不会随意乱动的。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父亲照到麻雀后,用棍子用力一捣,就把它打晕。用麻雀脑也没有治好冻疮,无辜搭上几条性命,是我对麻雀家族犯下的罪。
老槐树也是红训老爷爷说书的根据地。红训老爷爷是我们村上的族长,辈分最高,180的身高,腰板挺直,五官端正,只是有许多黑色皱纹,食指和中指让烟烧的全部焦黄。盛夏的中午天气炎热,老爷爷扛着粪箕子从地里回来,就会被人拦着在大槐树下讲评书。我听过他讲的三侠五义,老爷爷地道的农民,一个字都不识,全靠听说书唱戏记下来,这记性我无法比肩,他没有经过速记专家的培训。和现在看的书相比,他有些情节没有记清。但是他的表情是异常丰富:时而怒目圆睁,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张牙舞爪,时而放声嚎啕,时而低声切切-------,有一次抱着孙子说评书,讲到兴奋时,一张手,怀里的孩子掉地了。田连元老先生和他比,真的要差几个档次。可惜埋没于民间了。
老槐树走了,老爷爷的评书也听不到了,小朋友也已早生华发。我还能吃到槐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