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一过,便是清明了。从节气上来说,春分虽是短短九十天的春季的中分点,但此时的料峭春寒却总是让人感觉不到春天的暖意,田野草木也仍是一片枯木残冬,若是再来一场风,可别想着靠着墙根儿去晒太阳。“清明断雪,谷雨断霜”。如果清明代表春已至,天回暖,那么谷雨就代表着春已尽,夏将至。谷雨过后,土膏脉动,万物萌生。晒太阳已是不可能的了,该向庄稼地里斩草除虫去。纵然情感上欲断人魂魄,但是对于短暂的春季来说,稍早太冷稍晚又太忙,所以,貌似只有清明时节才是最能代表春天的了。
此时的草柳是鹅黄舒展的,此时的花木是柔软翠润的。此时的山不同于秋冬泛着烟紫,也不同于夏天满绿泛滥,而是一种草木欲茂还枯的青黄,像极了希孟的《千里江山图》,还没有涂上那层珍贵的青绿色。虽然轮廓上没有夏山深显,色彩上没有秋山跳跃,气势上没有冬山苍远,可是春天的山,确切的说,是清明时节的山,远远的看过去,浅浅的哀伤下面掩不住的是满满的溢出来的希望。
和季节关联起来,就连最普通的水也变换出了不同的名字。在夏天它为雨为露,在冬天它为雪为霜,而只有在春天和秋天,它才叫回它那乳名一样的名字——水。可是春水和秋水,又大有不同了。诗人们说“半壕春水一城花”,“月色拂窗秋水寒”。伤春悲秋,伤的是美好春光的短暂,悲的是冷风秋雨的凄切。诗人们描绘的春水总像一位出嫁前的公主,她跳跃着,欢腾着,哪怕东流去了,也只是哀而不伤的流着,干脆。秋水更像是出嫁后的公主,尽管她还在流动着,却已是一身的断肠愁绪,少了几分乖戾,多了几分闲定,缠绵。
清明时节的天,多半是阴沉的,不同于夏天雨季时黑压压的阴沉,此时的阴沉是透着光的,有雨也是绵绵的,有风也是缓缓的。若如夏秋那般疾风骤雨,凄风冷雨,那看见杏花村外的牧童时,谁还会有心情去借问酒家呢?此时的土地上,草柳花木都还未繁茂盛开,但勃勃的生机确实是随处可见。所以诗人口中的“春色满园关不住”重点不在于“关”而在于“满”,若才到春天百花就已开遍了,那夏天岂不是要变的荒芜。
既然百花还未曾开放,那么清明时节的大地上自然有其他的草木尽情舒展,香椿就是此时的宠儿。未开一花,远山里峪中却已是清香远扬。上好的香椿定是泛着一层紫红色的,叶片光滑,汁水丰厚,不管树体是大是小,树龄是老是轻,取枝头的一撮儿轻轻一掐,放在手里不长也不短,不一会儿就能采到一把儿。若鲜着吃,和鸡蛋同炒最能激发它的鲜香,若老着吃,盐渍之后炖豆腐味道醇厚,更有好酒者,与豆腐同拌,几盏过后,便在春风里醉兮兮了。香椿就酒,不知若是当年梁山好汉们品尝之后,是否还会你有我我全都有呢?
若是论光景,清明时节的山水天地,该是最动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