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与无用

那位对我说，人需要荣誉感的小朋友，昨天跑来对我说，要搬家了。小朋友买了包零食，边喂狗，一边用很幽怨的语气告诉我，妈妈对他说，你买了老板的零食，喂了老板的狗，这钱花了有什么用？我觉得好笑，觉得这孩子率真得可喜，便问他，那你觉得有没有用？他迟顿片刻，很认真地点头道，有用，因为我觉得很快乐。忽然有些感慨，想起惠子问庄子，自家种出个硕大无比的葫芦，却由于它长得太好而无用。庄子告诉惠子，你觉得葫芦天生应用来盛水，所以觉得无用，可你又怎么能肯定，它对别人无用呢，也许别人会抱着葫芦过河。于是我继续逗他，你认为童话故事和圣诞老人之类的传说，是不是有用的？他摇头道，那些都是假的，是没用的。我问他，那么，那些假的故事，包括卡通片和漫画书，有没有给你带来过快乐？他呆滞了一下，忽然笑着对我说，谢谢，我懂了。我正在很惊讶于这样年纪的儿童有这么超凡的智商和领悟力，他却在奶奶的催促下不舍地向我道别了。事实上，并不是每件事都需要带着明确的目的去做，我们对陌生人的礼貌和尊重，未必是为了核心价值观的需要，良好的礼仪往往只是为了保持彼时交谈时的愉快。而买了别人的食物喂了别人的狗，这与去动物园游览时的心情别无二致，我们以忍受肉体痛苦力代价赚取金钱，却常常为了精神上的愉悦花出去。当代的教育也莫非如此，为了一纸文凭，许多家长禁止孩子着闲书，其实哪里可以以有用无用区分呢，就我而言，能让我快乐的就是好书。至于文凭，钱钟书先生有更为深刻的比喻，这一张文凭，仿佛包裹着亚当夏娃下体的遮羞布，掩盖着空疏愚笨与寡陋。亚里斯多德曾言，好的笛子要分给好的演奏家，才是有用的，也许庄子要报之以大笑了，尔等问过竹子没有，即使变成笛子是成材，然而做笛子和竹子，哪个对竹子而言更快乐？子非竹，安知竹之乐。把人物化，就会罔顾人有精神需求之事实，现代式婚姻，富人可以将女子当作生育工具，当作管家保姆，甚至摆设花瓶，那么女子当男人是取款机，也便顺理成章。当我们度过一生最美好的岁月，临行时不需有任何触摸得到的证据，人赤条条来又赤条条而去，去时既什么也带不走，那未凭什么让别人去用，唯有自觉未辜负的一生，自觉充盈自由快乐的一生才是有用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