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刘义云
嘉宁三年正月十五
每年的元宵节都是夫人带着大家一起去京城,因为京城里有一年一度元宵灯会。灯会规模宏大,还有灯谜比赛,因而京城周边的很多人会过去。负责城防的老爷和下属们,要维持秩序,要注意火烛,这几天更是繁忙。
往年下午夫人带着我们做元宵,早早做好晚饭,吃过晚饭和元宵。傍晚时分,吩咐我们把府里灯挂上,就带着我们一群人坐轿的坐轿,骑马的骑马,赶去京城赏灯会。
京城里的灯会规模大,灯样多。当然,人也很多。夫人总是安排好几个家人陪着我们一起去。
今年小姐少爷都说,能不能不让李妈妈王管家这些人跟着我们?只要我们带着贴身的男仆丫鬟就好了。大家年龄相当,玩得也开心些。夫人说,我不是不让你们去,实在是人太多了,老爷又忙,万一你们寄丢了碰伤了,我可怎么交代。
我们几个私下商量一些策略,比如怎样出发,怎样汇合。让小姐再跟夫人争取下。小姐那天就跟夫人说:“母亲,我们都想好了。我们出发后从城东门进去,如果实在走散了我们就在城楼底下汇合。京城也不是很大,外公家在城南,舅舅家在城西,家里都是那么多人,总是会碰到的啊,丢了去他们家就行了。”
夫人道:“我不带你们去其实就是怕碰见他们那些人,春节刚去拜访过,元宵节大晚上的,无端的给他们麻烦。”
小姐道:“好好,我不去找他们,我们自己好好走路。不去人特别多的地方,保证不走散,我都出去好几次了都好好的,明珏也都十三岁了,就让我们出去吧。母亲,好吧,好吧?”夫人实在经不住软磨硬泡,最后答应了。
我们这一群人真是开心极了,因为元宵节这一天,各家的公子小姐都会出来赏灯。很多人就是在这一天的某处,在灯火阑珊处,遇见那人,然后情定终身!可惜每次去镇上赏灯,那些家人紧紧的跟着我们,一点也没有浪漫的邂逅。更重要的是,我想过去城隍面那里看到吴铭。
就为了穿什么衣服,从早上挑到了下午,白天鲜亮的颜色在晚上的灯光下未必抢眼,太暗的颜色又显得老气。白色红色的衣服是绝对不能穿了,怕别人误以为撞见了鬼。试了好几套衣服,觉得浅色柔和的颜色最相宜,我和彩莲各自选了鹅黄和浅粉色。
小姐这一天终于可以不穿丫鬟衣服而穿她本来穿的衣服过去,她选了套浅蓝色的衣服,那真是比丫鬟装有气质多了,透着高贵,你不服不行。接着她还得戴几样首饰,不能带太贵重的,省的人多寄丢了,也要别出心裁。小姐在首饰盒面前犹豫良久,马上要出发了还没有确定。
少爷着急了,跟小姐说:“姐姐,你就带翠玉或者琉璃就好,灯光一照,亮亮的,特别明艳。”小姐带了翠玉的簪子,琉璃的手镯。
收拾妥当,太阳还刚刚偏西,我们打算出发。夫人说:“去这么早干嘛?灯会还有两个时辰才开始,一刻钟就到了城东门了。”
小姐说:“母亲,我们路上慢点走,再停下来看看风景,到了京城再吃点东西。”然后我们三人就迫不及待的坐进了马车里。少爷和他的两个小厮上了另外一辆车,我们就出发了,小姐彩莲我们三个坐一辆车。没有长辈的管束,大家都非常的兴奋,在马车里叽叽喳喳的谈个不停,特别惬意。
路上到处都是往京城赶的人们,有马车,还有牛车驴车,也有骑马骑驴的,还有很多走路的行人。路两边枯黄的草,光秃秃的杨树,基本没什么景致,而这一切却挡不住我们的勃勃兴致。
感觉一下子就到了城东门,当值的正好是老爷的得力下属刘参将,他四十来岁,身材魁梧,皮肤黝黑,一把络腮胡子,看得出风吹日晒的痕迹。看到我们远远的打招呼:“小姐,少爷,你们过来看灯啊?”小姐说:“是啊,刘参将你这一晚都在这里当值吗?”他回答:“是啊,小姐,有什么事就过来找卑职。”
小姐回头对我们说:“要不这样吧,晚上城里人太多,如果大家走散了,就过来刘参将这里吧。”我当时有些发愣,这几次出来之后,感觉小姐已经学会逐渐的安排事情,突然意识到她在快速的成长着。
我们正要出发,刘参将说:“小儿也想去城里赏灯,我今天当值,走不开。他一个人我放心不下,你们几个可否带他一程?”小姐说:“令郎可是叫义云,往年宴会上我们都碰见过的。大家年龄都差不多,当然可以一起去了,人多还热闹呢?”
刘参将往城楼里喊了一声:“义云,你可以跟小姐他们去赏灯了。”
“好嘞——来了,来了!”人还未至,洪亮的声音先行,“我一直躲在门后,竖着耳朵听你们谈话呢!如果父亲再不提议,我就得出来自己提了。小姐好,少爷好!”
随着声音过来的,是一位身姿矫健,浓眉大眼的青年。一边作揖一边说着话,说完还接着一阵爽朗的笑声。我们也都跟着笑了。
大家一起上路,义云和少爷都是骑马。小姐隔着轿帘问他:“今年的宴会你怎么没来啊?往年你一直都在倒不觉着,今年你一不来感觉似乎少了好几个人一样,冷清了不少呢?”
“你的意思是说我太吵了,我一个人的能量顶得好几个人了对吗?”他又笑,我非常欣赏他笑声里的明朗。
“你这人真是的,小姐她哪是那个意思了吗?”彩莲抱不平,“她就是关心你,问问你家是不是有什么事?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是的,义云,”小姐道,“我就是彩莲的那个意思,你别多想啊!”
“多想什么啊!跟你们开玩笑呢!我母亲年前事多,操劳过度,感了风寒。那天她热还未退,起不来床,不能前去。本来说要我去的,我过去了挂念着她,吃不好也玩不好,不如在家陪着她算了。”义云道。
“哦,是这样,那刘夫人现在身体康复了吗?”小姐问。
“过完初六就好转了,我一直跟父亲学城防。因照顾母亲,已经缺了好几次的课了,所以赶紧过来父亲这里补习。”义云道。
彩莲偷偷跟我说:“你有没发现刘义云他跟之前怎么长得不一样了啊?”
我明白了,估计可能跟我对吴铭的感觉一样吧,突然之间,你熟悉的那个孩子变成了大男孩,你看他的眼光也有了很大的不同。
我开她玩笑:“你说他是不一样的俊朗还是不一样的丑陋啊?”
彩莲未解其中味:“不是啊,我觉得他现在人也长高了,五官也长开了,之前一直瘦瘦小小小萝卜头一样。现在看起来英姿飒爽的感觉啊!”
“哦,”我假装恍然大悟,“原来小妮子春心动也!”
她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起身过来捶我。我往后一躲,脑袋碰到了车柱上,疼得我连声喊“哎呦” 。
小姐在一旁掩嘴笑得花枝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