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线割破云絮时,青烟正爬上祠堂的飞檐。
河滩芦苇荡里,新苇剑刺穿残冬的旧甲。
牧童折柳作笛,呜咽声惊散觅食的灰鹳,却把去年寒衣节的纸灰吹成旋涡。
碑前供果突然滚落,核桃裂开的纹路里,爬出甲骨文般的蚁群。
染坊晾晒的素绢被春雨偷袭,洇出淡青泪痕。
药铺掌柜翻检艾绒,秤盘里忽落三两颗榆钱——原是南风偷拆了惊蛰的封印,将早夭的春信撒向人间。
市集东头青团氤氲,新麦香裹着苇叶的苦。
白发老妪兜售纸扎白马,竹骨蒙的桑皮纸上,墨迹未干的鬃毛突然飘动——原是蘸了童子眼角偷藏的泪。
学堂廊下的纸鸢最是莽撞。
绢糊的沙燕撞碎瓦当霜花,断线缠住城隍庙旗杆。
更夫夜巡时,见那残鸢沐着月光,竟把影子投成前朝进士的冠冕。
子夜焚香断了三回。
供案烛泪凝成珊瑚树,梁间蛛网坠下银丝——原是祖宗们拆了寒衣金线,替曾孙辈纺就清明的雨帘。
守祠人添灯油时,铜匙碰响更漏,惊见砖缝蜷着半片未焚尽的庚帖。
最数破晓前的细雨知味。
它们将碑上朱砂晕成胭脂,把纸灰揉进新泥。
牧羊人鞭梢甩碎晨雾,忽见冻土深处,万千草芽正用翡翠刃,镌刻二十四番花信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