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朋友的妈走了,是在凌晨三点多走的,她走得悄无声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大家都知道了!
那天晚上,是我朋友的爹照顾我朋友的妈的,我喊他叔。叔刚睡着不久就醒了,他发现我朋友的妈没有了呼吸,就嚎嚎大哭,惊动了媳妇。媳妇喊来了亲戚邻居……
我得到这个消息是在六天后,老人家已经下葬。我是在办公室里听到老人家的媳妇和别人说的。我责备自己的“与世隔绝”,我的“与世隔绝”让我不知道她老人家的离世。
我和她的媳妇在一个学校上班,我们每天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我们不在一个教学楼,我们很少在一起聊天。我们甚至不是微信好友。
老人家离世了,她媳妇在朋友圈里发状态,别的同事看到了,待她下葬后,媳妇回到学校,同事们关心地问长问短,我才感觉事情不妙,经过我电话询问朋友,进一步验证了我听到的消息。
朋友说,那几天她极度痛苦,忙于老人家的后事,她根本没有带手机,哪个朋友都没有告诉,她认为这是个不好的消息,她不想让大家知道。
我说我没能见老人家最后一面,没能送她一程,心里真不舒服。我几乎带着哭腔说出。
我责备自己对她老人家的关心不够。我本来想到暑假再去看看她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事儿都无心做了,我索性让自己趴在办公桌上,尽情回忆。
我满脑子都是她的点点滴滴,她慈祥的面容一直留在我脑海中,她勤劳、善良,是值得我尊敬的老人。说她是老人,其实有点过,她只比我大12岁,因为我和她的女儿是朋友,所以我就喊她姨。
朋友的妈是在去年春天第二次犯的病,她得病后就不省人事,儿女们慌忙送去医院抢救。尽管全力抢救,老人家还是不能开口说话,不能自食其力,不能坐起来,只能躺在床上。
老人家做了开颅手术。去年8月份,我去医院看她,她的头发全刮完了,鼻子上插着氧气管,脖子上插着胃管,两眼紧闭,吃饭只能用针管从胃管里打进去,只能吃点儿流食。
我去医院看姨的时候,朋友的爹用手拍打着姨的脸,拍得啪啪响,大声呼唤着姨的名字,说我去看她了,让她睁睁眼。她几乎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当时好像只看见她的眼皮动了下。
我心疼地说:“叔,您别打了。您想开点,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因为您还要照顾姨呢。”
因为有事,我急匆匆地离开了医院,没想到这竟然成了我们的永别。
2012年暑假,我离婚了。我和朋友在一起办补习班。那个假期,姨总是隔三差五地给我和朋友送新鲜的蔬菜,蜜甜的西瓜,蒸好的馒头。
偶尔,我们会让姨留下来吃饭,她总是亲自下厨,做我和朋友爱吃的番茄鸡蛋捞面条,姨做的饭很好吃,我总能吃两大碗,她总是笑眯眯地在一旁看着我们吃。
姨知道我的婚姻不幸,安慰我说:“咱慢慢选,再找一个好的。你和晓一起去我家玩,我喜欢热闹。”晓是朋友的名字。
2012,2013两学年,我和朋友在校外办补习班(下午放学辅导孩子写作业),多亏了这位老人家。那时候,学校里每周一下午放学开会,我们不能不参加,这样我们的学生没人管,我们只有让姨免费帮忙照看。
待我们开完会到出租屋,姨就步行回到二里以外的学校做晚饭,姨做完晚饭,用保温桶装着,她再步行给我们送到出租屋。
当时,我们总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忙完了一天的活儿,吃上可口的饭菜,这种幸福是无法言说的。
现在想起来,我那时真是太不懂事了!有一天晚上,学生的作业非常多,很晚了,都还没有写完,姨担心饭菜凉了,就打开保温桶的盖儿让我们吃。姨一遍又一遍地催我们吃饭。我们却说:“你拿过去,学生还没走呢。”
姨悻悻地在那儿等着,我当时感觉姨真是不可理喻。我们当时怕家长不愿意,怕我们吃饭耽误辅导时间。而姨是担心我们饿坏身体,担心我们饿坏胃。
朋友说姨之前做过一次开颅手术。那是十年前的事儿,那时姨年轻,抢救及时,身体恢复还可以,她可以为家人做饭洗衣,可以干一切家务活。但是姨的大脑反应不如从前了,例如催吃饭的事儿,在从前她不会这样的。
姨走了,我没能见她最后一面,我没能去送她一程。我这个曾经吃她饭的女人,曾经得到她关爱的女人却没有给过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