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祈|第一章 澜冰

  星空铺展开一幅寒冷而孤寂的画卷。

  繁星点点,像是遗落在宇宙深渊中的寒光,弯弯曲曲汇成河流,静静流淌。

  有时,无数陨星横跨天际,闪耀着冰冷的光辉,冻结这条长河,为宏宇仅剩的黑底白边,点缀几分苍凉。

  星海便是这般寂静,时光的年轮在混沌的黑暗中消亡,伴随生命的明灭,悄无声息。

  恒星灼灼燃烧,刺眼的光芒从它核心喷涌而出,企图照亮整片星系。烈焰翻腾,释放出无尽的能量与热量,仿佛吞噬一切。对于星域内的行星来说,它十分闪耀,但在宇宙元年的黑色旋涡之中,却又无比渺小。

  “呼……”

  一声呼啸贯穿星系,那是庞大的行星在进行蓄能呼吸,祂们的声音传出很远很远,直至天穹边际,像是萧索的尘雨在飘摇诉说,更像是孤寂的凝霜在苍凉吟歌。

  澜冰在漆黑一片的空间中睁开双眼。

  她环顾四周,眼神幽邃,蓝色的瞳孔中浮现着淡淡的柔光。

  很快,澜冰轻轻合拢双眼,一股深蓝色的能量在心脏中跳动起来,它缓缓流向四肢百会,然后融于跳动的血脉,不断奔涌流转,逐渐形成绵延起伏的山脉……

  刹那间,风雷云雨纵横浩荡天地,旺盛的生命倾泻洒落。雪山、森林、草原、湖泊、海洋焕发生息。巨大的星体表面气流涌动,无数蓝色的能量丝线环绕赤道两极,远远望去气势磅礴。

  最终,这股神秘莫测的力量化作澜冰口中气息,被她缓缓吹在面纱上。

  “一千年竟是如此短暂,转瞬即逝。”澜冰长长叹息一声。

  “澜冰,好久不见了。”

  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响起,澜冰转身回望,目光所及是一颗暗黄色的星球。

  只是看了一眼,她便明白这颗星球已是垂暮之年。它表面旺盛的生命力走到尽头,唯有星球的核心依旧散发微弱火光。此时此刻,它更像一名慈祥的老人,悠闲地倚在一张躺椅上,任凭恒星的阳光沐浴在自己的脸颊,十分舒适惬意。

  “好久不见了,老朋友。”澜冰温柔地笑了笑,“你怎么苍老成了这般模样?”

  老人和蔼地说:“你沉眠的时间,是五分之一个元宇纪,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或者,按你更喜欢的时间称呼来说——是二十年。”

  澜冰眼中的蓝色光芒忽如波澜地海浪一般荡漾开来,那些水波滴落心头,倒映着深不见底的神采。

  但她摇了摇头,继续追问道:“五分之一个元宇纪,对一颗星球而言,其实转瞬即逝吧?”

  老人显然早就意料到了她的疑惑,于是笑呵呵地感慨起来。

  “小姑娘,你知道吗?衰老的生命往往在时光的河流中会更快的流逝,因为它们需要不停燃烧自己的精神,才足以争取宝贵的呼吸,就像风雪中飘零的残盏孤灯,靠着仅剩的煤油延续着火苗,我也是如此吧。”

  ……

  澜冰听闻,默默看着他,良久不再开口。

  “算了,不说我的事情了。”老人率先打破僵局,摆手说道,“你这次醒来,想必早已恢复往日神采,二十年前那场战争,可是有多少人忌惮着元宇歌者‘澜冰’的威名呢,呵呵呵呵。”

  “举手之劳,你还是这么爱说笑。”

  澜冰面色毫无波澜,镇定地说。

  “那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老人试探性地问。

  这回,澜冰沉思片刻,轻轻吸了口气,才开口道:“还是跟之前一样,我的计划不变。”

  “哎。”

  老人却难过地重重叹了口气。他的气息瞬间从心底油然而生,传遍全身,

  澜冰看穿老人的心思,她淡淡地说:“在数千个元宇纪里,游海者总渴望寻找一个恒定的家园。或是交辉、或是屠戮,不论结局如何,这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不是的,歌者澜冰!”

  老人突然打断说话,目光笔直地看着她的眼睛,原本慈祥的神态忽然增添几分威严和压迫,他那灼烧的瞳孔中燃烧着昂扬的决断。

  “类似的情形,我的确见过太多了。但是我知道,你不一样。”

  就像所有长辈会说出的话那样,当老人语尽之时,仿佛不堪的身躯再也撑不住强烈的热血,心中火焰顿时退散,再次露出慈祥的模样。

  “澜冰,身为宇宙的歌者,你还可以走出很远的路。那些令你千疮百孔的料峭,不值得哪怕一次地回首。既然已经越过悬崖,往后的长路,还是向前看吧。”

  这一次,澜冰好像有些惊讶,她难以置信地望向老人。

  “你探查过我的记忆?还是说……你翻阅了我给你的东西?”

  老人低下头,深表歉意。

  “所以,你一定会去的对吧。”

  “那个……名叫地球的地方,名为人类的文明。”

  ……

  澜冰听闻,只是轻声笑笑。

  “是的,我一定会去。”

  “哎。”

  老人再次发出一声长叹,眼中泪水隐隐流转。他的悲情,更像是对传奇角色的惋惜,对年轻强者的爱怜。

  若有英雄离去,便会化作飞星,拖着长长的尾翼,汇成银河的泪痕。然后星神隐色、天地同悲。

  老人知道,澜冰是这样一个角色,一个不能离去的角色。

  所以,他再次开口挽留:“即使注定面临众敌,忍受疼痛,穿越无数光年,寻找那个改变文明命运的变量,然后为其倾注一切,直到燃烬生命?”

  “是的。”

  澜冰心无波澜,面色平静,温柔的短短两字,无比坚定。

  “好了,我要走了。”

  澜冰边说边打理衣衫,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平视前方,缓缓开口说道:“感谢你在沉眠时光的守候,和我最无助的时候予以陪伴,这份恩情,澜冰至死不忘。此次前去,倘若我还有一息尚存,定会用上百个元宇纪来作偿还,”

  谁知,老人却摇了摇头说:“我的生命已然走到尽头,哪怕如你这般实力,也断然毫无办法。既然你下定决心,那就把时间花在有意义的事情上吧。小姑娘,我们这一别,便是永别。”

  虽然老人的言语在澜冰的意料之中,但当他亲口道出时,她眼睛中的神采仍然迅速黯淡下来。

  “保重。”

  澜冰深深朝着老人的身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等一下!”

  老人在身后叫住她。

  “还记得这些东西吗?”老人伸出手掌,空间中顿时出现一道缝隙,一本笔记模样的厚重书典从裂隙中漂浮出来。

  “记忆锁链?”澜冰下意识说。

  老人点了点头认真地说:“在你陷入长达百年的沉眠之前,把它交给了我,这里面承载着你的过去、现在、还有未来。你希望这份记忆能够承载着自由的意志,被我带去宇宙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现在正式告诉你,我拒绝。”

  说着,漂浮的记忆之书正笔直地朝着澜冰移动,眨眼间就来到身前,然后在她的注视下,书本缓缓打开了第一页。

  “哗啦啦——”、

  刹那间,强风竟然吹落澜冰的面纱,纸张迸发出的刺眼光芒,映射在她粉嫩的脸颊上。书中飞出上百个颜色各异的水滴状晶球,以两人为圆心不急不慢地旋转飘舞。

  这些晶球,便是澜冰无数过去、现在、未来相连的记忆碎片。

  “你害怕自己的陨落,让这些珍贵的记忆被永久遗忘。所以希望它们一直遨游在宇宙当中,广受传播。但是,在我看来,你更应该把他们心中念想的星系,寻找的星球、信任的文明,和一直等着你的生灵。”

  “去吧,伟大的歌者,那是属于你的世界。”

  书中的金光愈发刺眼,不断笼罩着澜冰的脸颊和身影,而她,第一次把目光投向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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