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看的杂志是《人民文学》。
《人民文学》作为新中国第一本国家级文学期刊,在小说创作上比较真诚,每一期都有能打动我的 作品。
2024年第1期,打动我的是短篇小说《壁听五月》。小说名字比较费解,讲了一个小家庭三代人亲情人伦的故事。故事的核心可以这样概括:农村妇女李画屏生了一个脑瘫儿闫余庆,交给婆婆樊玉素照顾,自己进城在一家旅馆打工,她一心想生下一个正常的孩子,这时候发现了丈夫闫良出轨,她固执于心的人生梦想开始破灭,而她的儿子也在她发现丈夫出轨后不久出意外死了。
发现丈夫出轨后,李画屏的反应是这样的:
“是你家闫良是不是?”(李画屏的雇主陈三秋与李画屏一起发现闫良出轨)
“汗衫是闫良的汗衫,人也是那么回事......”李画屏像狗一样把头歪过来。
陈三秋想拉着李画屏当面上前戳穿闫良的丑事,李画屏想装作视而不见。陈三秋的嗓门一下炸开了:
“我就没有见过李画屏你这样的女人,你早过得猪狗不如啦,你东拉西扯硬要维护他!我实不想指破你,可你又聋又哑呀,丑事戳到鼻尖底下了,硬就装作不知道!现在不去撵,几时算账呀!”
之后,陈三秋夫妇想给李画屏寻一个新的对象,还未做好心理准备的李画屏:
“寻吧姐,寻吧!许他闫良东宫西宫,我就不能不守他这个陵?只是寻对象不是个着急的事。”
李画屏作为一个农村妇女,思想并不是一成不变,她也有着自己的打算,但更有脑瘫儿闫余庆作为她的牵绊和思想包袱,除此之外,对其他的事都提不起兴趣,像半个行尸走肉,不得不生活,不得不负重前行。
在脑瘫儿闫余庆因吃粽子被噎死后:
“婆婆樊玉素坐在炕沿,手捏着庆庆身上拴的布绳子,一圈一圈往食指上缠,到头来再一圈一圈解下来。她的眼皮鱼鳔一样鼓得透明,眼眶却是个湿淋淋的凹水洼子。”
李画屏回到家,走向了灶台,将捂坏了的粽子不急不慢的拌开,给婆婆做了一碗酸米粥。这种对痛苦的麻木,我读着感到一阵真实的颤栗。
2024年第2期,打动我的是一篇散文《隐去的阿奶》。应该是一篇非虚构类作品。
在大孙女小的时候,阿奶十分宠爱她,为她焐脚挠背,哄她入睡,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在大孙女长大后,在情感和亲密关系上,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依赖阿奶,阿奶却对她有着依然浓厚的情感。阿奶希望能与她同睡,大孙女无法控制自己的极度不适应。长大后的孙女,只有与先生和女儿近距离接触不会产生硌硬,从身体和心理上,无法再亲近阿奶。也是这样一次经历,在阿奶死后,渐渐成为一把生锈的钝刀,时不时会戳中心中暗伏的疼痛,永远丧失挽回的机会。而如果事情能重来,我想大孙女依旧不能克服那种不适感。
再后来,阿奶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总处于混沌中。曾经活泼幽默的阿奶,成了一个苍老如树桩的老人。往后的大孙女只能在时光里回忆她。
这篇文章唤起了我心底一些类似的情景,我的外婆也在逐渐隐去。
我的外婆是在去年端午节后的一个清晨走的。
她身患帕金森病以及其他多项疾病长达十多年。
每次翻手机通讯录,翻到她的号码备注,会有短暂的停留。
走到曾经给她打过电话的路口,也会勾起一丝说不上感伤还是怀念的情绪。
去年过年去舅舅家,看到熟悉的木房子和熟悉的一切事物,但外婆长期坐的那个位置,却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就那么一瞬间,眼泪不受控制。
我知道我无论在哪里,都会怀念外婆,怀念那个一生平和、善良、做饭好吃的外婆。但我不知道这种怀念的时间线会有多长,也不知道这种深度会有多深。
说到让人感到不适应的事情,在外婆身上同样也有。外婆患了帕金森后,由于长期手抖和手臂无力,灶台上总是油腻腻的,洗碗布也黑黑的。每次在外婆家吃饭,我都感到胃口不是太好,当着亲戚的面总会硬着头皮吃一些。吃完饭,我也帮忙收拾过碗筷和洗过几次碗,我总是在心中自我安慰说:和外婆是见一面多一面,见一面也少一面,一年也就洗个一两次碗,如果不帮她洗干净,她长期在外打工的女儿们也顾不上她的灶台。但是那种拿着洗碗布的油腻和犯恶心真的有点难以克服,加很多洗洁剂,洗很多遍,都感觉锅洗不干净、碗也洗不干净,洗完碗后手上的油腻感和异味,闻着也极为不舒服。就是现在想着那种洗碗的情景,我都还会感到一种不适应。我一度还为自己的这种心理状态,感到歉疚。
每个人都会逐渐成长为自己。外婆在世间的痕迹会逐渐消失,一念来,一念去,我也总会怀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