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烈日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像是要把地球上所有水分都吸干,文辰拖着行李包裹往宿管老师指定的宿舍走去,汗水滴滴答答的顺着额头流,他没法腾出手来擦,让它随意流淌,宿舍的小房子坐落在一大片树荫底下,显得格外渺小,还好有大树的遮挡,宿舍也算是凉快舒服,脏了点也无所谓。文辰放下行李把草席铺好在床上,就直接躺下来了。她又饿又累,只想好好的躺着一动也不想动。爸爸骑着自行车,帮女儿载了行李到校也算完事。嘱咐了几句就匆匆离去。家里的一大堆农活等着他干。
这是文辰第一次离开家到十公里外的镇上读书,从没在外寄宿的她,反而觉得更多的是新鲜感。再也不要听妈妈的啰嗦了。不要一回家就被妈妈赶着做家务活了,想象着接下来的自由生活都要开心的笑起来。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三天她就得瑟不起来了。她开始疯狂的想家。每当傍晚时分,她呆呆的坐在座位上,眼睛直直的看着窗外不远处居民房子里的炊烟缭绕。想必这时候爸妈也在家开始生火做饭了吧。她想哭,但碍于旁边有同学在,她控制住了。
和她同铺的是另一个村庄来的同学,因为同班中没有以前同学,也就没有约定好和熟悉的人同铺。她想陌生同学同住也没什么不好,也许这样还能多交个朋友呢,一向内向的她当然也希望有人主动和她接近成为要好的朋友。文辰主动和她打招呼:你好!对方也露出漂亮的牙齿说了句你好,她是个高挑漂亮的女孩,起码比文辰高一个头,如果不认识的话一定会以为她不是学生,长长的头发乌黑亮丽,看起来非常顺滑。眼睛大大的,睫毛又长又密,说话时一闪一闪的像把扇子上下摆动。她应该有特意护理头发吧?真是好看。她身上还散发出一种好闻的味道。这种味道文辰从来没有闻过。
“你好我叫小兰,你是哪个小学来的?”
“我是文辰,我是从上吴小学来的。”
“哦,有听说过,你们成绩都很不错哦?”
“嘿嘿,没有没有。”文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原来小兰在班级里算是个差等生,入学时在班级四十名,班上总共就45个同学。她被安排坐在最后一排,就论个子,她坐最后一排也不为过,文辰入学时是第八名,相比成绩,她在小兰面前是有些优越感的。她发现小兰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上课时不时发呆,下课就睡觉,放学后确精力旺盛的和男同学打的火热。这一点是文辰最看不惯的,她总觉得作为学生,必须和男生保持距离。她是个保守的女孩。基本不主动和男生说话,除非学习时需要。随着相处时间越来越久她对小兰的好感荡然无存。她觉得她就是个不务正业的只是漂亮妖娆女孩。她这个年纪,讨厌一个人,就是讨厌,别人怎么美化都没用。她固执的认为,道不同不相为谋。
初一下学期的时候,小兰主动提出搬去和表姐住,也许她预感到文辰对自己的不喜欢,她也算是个识趣的人。她们在一起没有吵架,一起聊天的机会也很少,她总是最晚回宿舍,最迟起床的一个,文辰倒也沉默习惯了。好像这个人不存在一样,偶尔吃饭的时候打个招呼罢了。
文辰一个人一张床,她感觉从未有过的舒坦,她在床上随意打滚,也不怕妨碍别人。
过了一个星期,宿管阿姨把一个叫美英的女生安排和文辰一个床,她是一个特别的女生,总爱笑,笑时露出的八个牙齿,其中有一个却缺了一小块,但完全没用影响她的能量散发,她留着帅气的短发,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线,透过这小眼睛,依然能感觉她眼里的光芒,文辰完全被她吸引。她的笑点特别低,时不时就哈哈大笑。文辰的生活完全被点亮了,她们一起吃饭,一起上厕所,美英会把最好吃的东西留一半给文辰,周日下午,美英从家里带来许多妈妈做的好吃的肉丸子,小鱼干。和文辰共同分享。在那个年代,这些算是奢侈美味。文辰心里假设过无数遍,如果自己是男生,她们是不是可以永远在一起。她没有把自己的感情表达出来,她自己都搞不懂这是怎么了。她想应该是友谊吧,不是说友谊万岁吗?就让友谊长存于心吧!
文辰每天晚上都会假装先睡着,等美英也睡着时,她会把手轻轻揽住美英的腰,感受来自她皮肤的温度和柔软,她觉得这是她最踏实的时刻,美英没有任何举动,她睡着了。或许没有真正睡着,谁知道呢?这不重要。
文辰把姑妈送给她的最好的一条围巾送给了美英,美英高兴的抱着她连说:谢谢,这是我收到最好的礼物。文辰双眼泛红,为了这份友谊再贵重的礼物都值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她们的关系起来变化,隔壁班一个男生托文辰交一封信给美英,文辰接过信,没有惊讶,没有兴奋,也没有第一时间把信交给美英,她内心深处是抗拒男生给美英写信的,也许是担心那些所谓的爱情影响美英的学习,也许是嫉妒,当她问自己是不是嫉妒时,她自己都吓一跳。她不是嫉妒美英有人送信,她嫉妒的是那个男生有那个勇气去给美英写信。而她自己却没有。她的心好像被人用拳头紧紧揪住不放,趴在桌子上痛哭起来。没有人知道她怎么了!大家都放学回家了,文辰没有回到宿舍,她拿着那封情书开始阅读起来。情书的文字优美,语言通顺,虽然不是特别露骨,但阅读起来让人感受到那份深深的情意。
她想,她绝对不能把情书交给美英,没有心动还好,万一她心动了呢?他们会交往吗?美英还能一直陪着自己吗?一想到这,文辰就揪心的痛,她感觉他们的友情胜过爱情,一定不能有人代替自己。
文辰想到一个两全之计,把信的开头名字改成了小兰,小兰反正也无心学习,还不如让他们痛痛快快的恋爱去。她默默地把信放在小兰的书桌上。
文辰希望他们真的能一来二去能够愉快的玩耍了。几天后,那个男生看美英没有任何回信,他坐不住了。直接跑去和美英表达自己的感情。
这样一来全穿帮了。文辰告诉美英,我是怕影响你学习,我想,我们都是学生,不该恋爱的所以我把信给丢了。美英没有怪她,她拉着她的手,她觉得文辰是最善良的女孩,应该相信她的初衷,她完全没有想到,文辰会把信改了名字另送其人。对于那个男生,美英是满意的,她没有表现出来,当男孩和她表白时,她笑了笑走开了,此后他们的关系慢慢有了起色……
大概一个月之后,小兰怒气匆匆的跑到那个男生桌前,把信狠狠的都在男生脸上,责问到:你几个意思……?那男生完全懵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打开信一看,全明白了。小兰其实也对那男生有点好感,只是一贯高傲的她怎么会对别人低头?她希望男生持续关注她,追她。更让她气愤的是,男生怎么可以同时和几个女生暧昧不清,她发现美英和他书信来往频繁。所以在情书收到一个月之后才有行动。
男生得知是文辰所为,他没好气的说,看你做的好事。由于文辰是美英最好的朋友,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美英知道这事后,完全不敢相信一向善良的文辰竟然作出这样的事,只是她们的关系慢慢疏远了。放学后美英总是让文辰先回宿舍,她内心是介意的,她有点不明白文辰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兰得知一切是文辰搞得好事后,她怒了。但没有和文辰正面交锋,说起来这事也不值得大闹,免得让人觉得她小兰这么卑贱,会在乎一个男生的情书。她狠狠的瞪了文辰一眼,便再也没有和她说话。
美英还是会和文辰说说话,但她们好像不再如从前一样亲密了。文辰难过极了,她一再告诉自己都会过去的,以后绝不做这些蠢事,她多么希望和美英和好如初。她希望美英不计前嫌仍然能给予她太阳般的温暖,对她笑,和她闹。
一周过去了。美英提出想要换床睡,因为宿舍一个同学搬走,刚好腾出了一张床,她的理由是,两个人睡有点挤。希望大家都多点空间睡的舒服。文辰彻底奔溃,她鼓足勇气找到美英:你就那么讨厌我了吗?为了一封情书你至于要搬走吗?,你根本不知道我已经.......习惯和你睡了。其实她想说的是她已经离不开你了。她终于还是换了个词。让自己不那么难堪。美英看着楚楚可怜的文辰,泪眼婆娑的像个孩子,她心软了。她紧紧的抱住文辰,说道:傻瓜,答应你,我不走!我们又一次相拥而泣。
文辰感觉又一次迎来了新的春天。她不再傻里傻气,她们说好要一起用功读书。将来可以考上同一所高中。
然而事事难料。中考结束后,美英却没有考上好的高中,也没有继续读中专,文辰上高中后,试图几次联系美英,都没有联系上,在学校时她们从来没有想过会分离,所以也没有留联系方式,文辰搭美英的小学同学兼邻居口信给美英,几次得到的回应是,她去打工了。没有联系方式。
多年后,文辰都没有忘记那个叫美英的女孩,曾几何时,她们在梦里相遇。第二天醒来发现是梦一场,文辰哭了,也许美英故意不让自己联系上她。也许她现在过得不好。文辰没敢多想。
文辰一度怀疑自己是同性恋,然而不是,大学和出来工作,她喜欢的都是男孩,也有过恋爱经历,现在结婚了,有个可爱的孩子。
也许真的验证了那句话:我爱你,也刚好你是女生。我也是女生。无关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