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又该秋收了,我依然干着往年干过的活,我们这几年经常跟男社员在一起干活,有很多的时候,我们能把男男社员拉老远,有一天,我们女社员单独扒苞米,朱洪斌跟我开玩笑说:“老同学,我们干一半了,你再干,到歇憩儿时,你能不能撵上我们,咱们试试行不行?我立即同意说:“行,我行,我真行。”我满怀信心的答应了。于是我躺在地头的苞米铺子上,等她们干了一个小时,她们扒到三十五铺时,我才开始干。我拼了命的干,我一边剥苞米,一边用两眼的余光,扫视两边,看有没有从苞米荄子上掉下来的苞米穗儿,有几个粒儿的小瞎苞米儿,我都剥下来了,比平时剥的都仔细,到地头休息时,她们扒最后一铺,我也扒最后一铺,她们扒最后一棵,我也扒最后一棵。我一棵都没落下,我跟她们一起休息了。领工到男队长,朱鸿斌说:“你慌慌张张地干活,说不定拉多少苞米呢,我得检查一下。”说着,他从我们歇憩儿的头一铺,开始往回翻起,用镰刀一钩,一铺苞米荄子就翻了个个,一个苞米没找着。他还翻,还没找着,他就这样一直翻下去,一直翻到我们开始干活的第一铺,他找到了一个小瞎苞米,只有五个苞米粒儿的瞎子苞米。朱鸿斌把这个实在不能要的小瞎苞米儿,高高举过头顶,大声说:“公孙玉文干活,我再也不检查她了,太干净,太快了,你们看,我找了这么远,只找到了这样一个小瞎子。”什么是翻哪。是一挑一挑的全撅起来了,大家都看见了,也都特别服气我,生产队的这些人在我来生产队不久,就给我起了一个外号叫(孔老大),我队这些社员,把有文化的,能说能写的,能耍的,能磨叽的,还有精神病的,全编上了,一直从孔老大编到孔老十,其余的几个我前边说过了,大家认为我这个孔老大是个文人,通过这次打赌比试,她们给我又加了一个名字, 他们加了一个名字叫少林老大,少林会武术,我不会武术,可是我剥起苞米来,她们谁也赶不上,她们什么也不懂,就瞎起名,给我起了这两个外号,我认为这两个名字,都不是贬义词,愿意叫就叫吧,管他什么少林老大,还是孔老大呢。 一九七一年冬天,到了年末,又掀起了一个运动,各村都得选一个贫下中农进驻学校,叫做贫下中农管理学校,我大队书记李凤生说:“我不管,谁乐意管谁管,从今以后我不干了。”乡党委书记听说我大队书记要不干,就赶紧找人过来问原因,李凤生书记说:“别人当官的。子女都安排了,我这个当书记的,闺女儿子都在家呆着呢,我还干什么干?再干子女都耽误了,我还干的什么劲呀?”乡党委书记一听说:“就这原因呀,好说,我们明天就给你安排,你赶紧上班吧,该怎么干就怎么干。”说完就走了,没过七天,李秀秀和李聪聪就都上班了。李秀秀被安排在客运站当检票员,李聪聪被安排在一家药材公司卖中药。李秀秀上班时,我去送她,我给她买了一套牙具和一个两盆。我比秀秀大一岁,看到她找到了工作,我在她家,差点没哭出来,强忍着没掉下眼泪来。我跟她一起,到了她的单位:客运站。客运站就在我们镇上,挨着火车站,我又到了她的宿舍,宿舍就在售票厅对过,宽敞明亮的一间大砖房,都用来做宿舍,这个宿舍很大人却很少,加上秀秀才四个人,一个大大的板床,整整齐齐的放了四套行李,褥单被罩全都是白色的,屋子里也都是白色的,别提多好了,我勉强呆了几分钟,就匆匆的跑出来了,李秀秀也跟着追出来了,边追边喊:“公孙玉文,你出门千万找我来呀,我给你留票,留好座位的,你别忘了,啊。”我头也没回,装作没听见,就回来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走了多半天。 到家以后,我一头扎在炕上,就不起来了,也不吃饭,一连躺了三天 ,我什么书也不看,就是闷不作声的生气。我就不明白,李秀秀的爸爸,只是个大队书记,一次就安排了两个孩子,上班参加了工作,我爸是校长,一个也安排不了,我爸这么多年,当了三次进修教师,又先后当了七个村子的小学校长,还当了中心校的工会主席,今年又当了中心校的校长,我爸净当官了,怎么就安排不了我一个呢?我越想越伤心,越觉得前途渺茫,越觉得没意思,越觉得委屈,只靠着我自己学医,又不知何年何月学会,学会了也不能去哪个单位,哪个医院去上班,也是在农村卫生所,当一个赤脚医生。 李秀秀念书时,一天都不耽误,可是她的学习成绩一点儿都不好,她都考不过我这个不念书的,我就是生不逢时,总也赶不上她。江欣心,听说我好几天没吃饭,就来看我来了。我说是学习累的,眼睛看东西模模糊糊的不清楚,在家躺几天,休息休息就好了。我很会骗江欣心,我骗她,她就信为真了,呆了一会儿就走了。我还是躺着生闷气,这一次,我妈没劝我,而是把我训斥了一顿。我妈说:“你瞅你,不吃不喝的,东倒西歪的那死样儿,她上班儿你就不活了。比她还强的,还有得是呢,上边儿有女省长,女市长。妇联主席,都是女的,女法官,女教授,就连中央干部里都有女的,你就跟她们比吧,比来比去,你谁都不如。你就是成天要死要活的,也照样不如人,你是死了算了,还是想点儿法子,活个样子出来,活的比她们都强。你大姑双职工,四个孩子,应该好吧,可是她年年都得咱们给送菜吃。总是紧紧巴巴的。咱们家九口人,应该穷吧,可是咱们家有冬夏吃不完的菜,不是你爷你奶他们祸害咱们,咱们也跟你姥家一样好过。你三个舅妈,大舅妈,二舅妈,都是农民。她俩每个人都有五六个孩子,她们的孩子吃得饱,穿得暖,长得壮,不用求这个求那个的,总找人给看孩子,谁也拖累不着谁,消消停停的,就把孩子都养大了。你老舅妈才两个孩子,你老舅是个军官呢,军官又怎么样?你老舅妈还不是霸占她嫂子,给她看孩子。一年到头儿,你大舅二舅,粮多,肉多,菜多,家禽养得多,蛋类也多,他们是吃啥没有,还是喝啥没有,他们哪个累死了,苦死了,这些物质都是勤劳能干的结果,若是懒惰,在哪里都得受穷。”是啊!我两个舅舅特别能干。生产队活儿一天不落,几乎年年满勤,没活儿时就捡粪,卖给生产队,也挣工分儿。还利用下小雨时,到铁路边儿开荒,他们村边儿二里地,就是铁路,路两旁是林带,我两个舅舅,就把这缺苗的林带开起来,种菜种粮,什么都种很多,生产队分的粮食也很多,加起来就更多了。一年四季都吃不完,他们每年都能喂两口大肥猪,都能从上一年十月份吃到来年清明以后,还有剩余的肉,再做一些腊肉,这样的生活条件,生活水平,就比在城里的双职工都强。你也是农村生的,为什么就非得看好城市,看好上班了,农村就搁不下你了。你学医,开诊所,再找个农民,他干活挣工分儿,就是穷不了,就是好日子”我被我妈好一顿批评,我仔细想想,我妈说的话,觉得很对,我就认命吧,我现在已经学医五年了,我年龄也不小了,也不能再改行儿了。再说了,我学这五年医,就是不会开诊,给人治病,我也没白学,我在背这些书时,拿过来就能背。有不会的地方也不多,看一会儿,想一下就都想起来了。仔细想想,我长这么大,没有一件事是随心的,依旧这样了,往后赶着看吧,或许能有时来运转的时候呢。 我爸学校有个女老师,叫陆春燕的,今年十九岁了,一米五四的小个子,圆圆的脸,白白净净的肤色,中等眼睛,双眼皮儿,小鼻子,小嘴儿,一笑俩酒窝很好看。她姐妹六个,她是老四。前面三个姐姐都结婚了,只有陆春燕和五妹六妹还小,陆春燕十九岁,五妹叫陆春杰,十七岁,六妹叫陆春兰,十五岁。她们父母早亡,是大姐陆春丽拉扯她们长大的,她大姐夫叫袁红竹,不是人,致使陆春燕在十七岁那年冬天,就怀孕了,陆春丽气得死去活来的,男的是自己的丈夫,女的是自己未成年的妹妹,怎么办,大吵大闹一顿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每天夜里,在陆春丽睡熟之后,袁红竹就偷偷的爬到陆春丽身后。到陆春燕身边,强奸陆春燕。陆春燕呆在姐夫家,不敢声张,又怕得罪姐夫,又怕惹姐姐生气,就这样,每天都被姐夫强奸,到了十八岁那年春天,陆春燕就怀孕六七个月了,肚子一大就瞒不住了,袁红竹就给陆春燕吃了堕胎药,偷偷的打下了一个女婴,由于月份不足,生下来就死了。袁红竹把这个死婴埋在猪圈里,被猪拱出来吃了。这个事本来就这么过去了,岂不知被陆春丽的孩子看见了,跑过来喊道:“爸爸,爸爸,我四姨生的那个小死孩子,埋在猪圈里,让猪拱出来吃了。”袁红竹瞪孩子一眼说:“你别瞎说,什么小死孩子,是小死猪崽子。”正好邻居家李婶儿来他家串门儿,听见他父子俩的对话了,全都听见了,听得明明白白的。她若不听见,外面也已经风言风语的在传说袁红竹的丑事了。李婶儿出去,再一说,就更证实了陆春燕生了私生子了。于是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大小新乡,陆春燕在大新乡教学,这时也同样传到了新乡小学。学校里正在搞运动,陆春燕被当做反面教材,挨批挨斗,批斗会场就在学校会议室,批斗大会开了一上午,都是斗陆春燕的。散会后,陆春燕回到了女老师宿舍,放声痛哭,那哭声真是撕心裂肺,没有一个人能听得了的。 有几个老师,回到办公室,就议论说:“还有脸哭,嫌丢人,就别做那丢人事儿,现在觉得磕碜了,当时也是舒服了。”“早干啥了,那么不正经,十八岁就怀孕了,咋寻思活了,趁早死了得了。”“还有她那个姐夫,老牛吃嫩草,也是个老不正经的,他俩都够脸皮厚的了。她姐也是的,这样的妹子,还留在家里干啥,趁早撵出去,爱上哪儿上哪儿,一天都不留。”这些老师自以为清高,他们是正人君子,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没完。我爸听得不耐烦了,就接上说:“你们看她不好,你们想过没有,你们若是处在她的位置,咋办?住在姐夫家,吃在姐夫家,敢惹姐夫生气吗?她一个小姑娘家的,又涉世未深,就她的条件,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你们好,你们没丢人,是你们条件好,有自己的家,有的还在妈妈身边,当然没事了,这能说你们正经,她不正经吗?”我爸越说越生气,他就喊了起来说:“你们咋能这样呢?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啊!遇到这种情况该这样吗?她都痛不欲生了,你们不去安慰她,还唾两口,还踩两脚,还撕两下,你们还是不是人呢?”我爸越说越来气,越喊声越大,他把这几个爱嚼舌头的老师都吓跑了。从此再也没人敢提及此事。我爸看他们都走了,又来到女老师宿舍,到陆春燕跟前说:“陆春燕,你起来,别哭了,你要在哪跌倒的,就在哪儿爬起来,振作起来,好好干,谁没有犯错误的时候,记住这刻骨铭心的痛,以后千万要注意就是了。更何况你这么小,此事也不愿你,你要想开点儿,同志们也会理解你,帮助你的。”这时,陆春燕说:“这不是搬出来住宿舍了吗?还犯啥错误啊?再也不会回去了,我现在是担心我的两个妹妹。”我爸说:“这不要紧,你的妹妹,我们也会帮你照顾的,她们多大了?你能养活她俩吗?”陆春燕说:“我当然能养活她俩了,她俩一个十七岁,一个十五岁。”我爸说:“那就好,就让她俩搬出来吧,让她俩住女老师宿舍,就算咱们学校多两个住宿女老师。”从那以后,学校女老师宿舍,就又多了她们姐三个,陆春燕住到三十二岁才结婚,她找了一个转业兵,是一个一级残废,双眼瞎。是在部队瞎的,有很多抚恤金,有很高的工资。陆春燕嫁了这个转业兵之后,陆春燕就不教学了,去镇里开了一家药店,当起了药店经理。 陆春燕只能找这样的人了,三十多岁了,还有过生育史,高不成人,低不就的,在当时人们的眼里,陆春燕就不是个正经人,人们认可说残废,都不要陆春燕。陆春燕没办法,才找了个一级残废。就这样的,陆春燕还很满足呢,她不论什么时候,只要见到了我爸,就热情地招呼我爸,去她家串门儿,每次都要招待我爸吃饭,我爸从来没吃过。看她做饭,马上就跑,后来就干脆不去了。是我爸在陆春燕最艰难困苦的时候帮了她,使她顺利的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最后过上了属于自己的生活。我爸要能当个大官,一定会造福一方百姓的,他能把别人的疾苦都放在心上,不论什么事,他都能设身处地的去思考,去理解。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我爸都能够原谅,帮助教育,这就是我爸,一个无私的共产党员,在他眼里没有好坏,只有认真不认真,要强不要强,工作好不好。 陆春燕的两个妹妹,是我上一届,下一届的同学,来学校住了一段时间后,不知怎么的,就都得了不治之症,不到半个月,就先后死去了。陆春燕的小妹死时刚好十六岁,五妹也只有十八岁,她们俩的死,使我们都很伤心,两个花季少女,被病魔夺去了生命,可惜,太可惜了。幸亏我爸让她们住到学校来了,要还在她的姐姐家里住,可能也都童贞不保了,那就更增加了伤心程度。她俩的离去,是气血方钢病魔缠身含恨去,噩耗传来亲友悼念忍痛别。 一九七二年春,江欣心被招工,去了县里大修厂,当了车工。在她上班一个月后,我去看她了。她在厂宿舍里住,有四个姑娘住一个屋儿里。很乱很脏,她们这几个人却很好,很热情。我在她那儿住了两天,江欣心请了一天假,还赶上一个星期天,就这样,我们就在一起玩儿了两天,到第三天早上,上班前,我自己回来了。临走时,江欣心给了我五元钱。让我路上买水果吃。我正没钱呢,就用江欣心给我的钱,买了一张车票,花了八毛钱,还剩下了四元二角錢,拿回来给我妈了。我俩呆在一起很开心。可是,这次她参加了工作,我们基本上就是彻底分手了。虽然只隔二百多里地,她忙她的,我忙我的,不会经常见面的,所以,我在心里还是不好受。不过我这次离开她,我没哭,我不是一下子离开地。自从方文福结婚以后,我就不天天去学校了,一有功夫就去玩儿一会儿,没工夫时就好几天去一趟。时间长了就适应了。我祝福她,为她高兴。她当了工人,这要比当农民强一些。江欣心在大修厂干了三年之后。被统一招回北京了。她终于回去了,回到了她的故乡,她的出生地,回到了妈妈身边,和家里人团聚了。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最终实现了。我为她高兴,为她质本洁来而洁去而高兴 ,为她没留下任何的麻烦而高兴。 我和我爸实实在在的破了一家婚,俗话说:任拆十座庙,不破一家婚。我们父子破的这家婚,就是方文福和江欣心的婚姻,本来他俩正处在热恋之中,我爸为了阻止他俩处对象,这么劝,那么劝。我爸还给江欣心妈妈写信,让她阻止女儿的婚事。还给方文福找邸井芬,又安排我去学校看着江欣心,看到他俩彻底分手了。看到方文福和邸井芬确立了恋爱关系,结了婚,我才不看着了。我们真是费尽心机呀,千方百计的拆散他俩,最终目的达到了,使他俩各奔东西了。假如我们不拆散他们,那一定会酿成大错,江欣心,今天的离去,会夫妻两离,会母子两离,江欣心绝对不会没有后顾之忧的。江欣心的婚事,我们破的直,破的对,破的应该。我们自己觉得我们是在做一件好事儿,是在帮助别人。 有一天,我大姑父来了,我们在一起闲聊,就说到江欣心,她妈给她安排了工作,已经调回北京了,我就说大姑父:“你为什么要教学,你要当官儿该有多好啊,能给我安排工作,何必我已经二十多岁了,一事无成啊,我看谁有工作,我就急得直哭呢。”我大姑父说:“我不当官儿,还有当官儿的呢,你老舅在山西机器厂当军宣队,他要安排几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啊。”我一听如梦方醒,对呀,我咋不找我老舅呢?军宣队长,很有权的,就是在山西太远了,远点儿就远点儿,能有工作干,就比什么都强,这时的我,在没有小时候的黄粱美梦了,不在做作家文学家的美梦了,只要有个工作干干就行了。我觉得呆在家里,下场就是结婚生孩子,操持家务,当锅台转儿,要当一辈子的家庭妇女,家务就是枷锁。我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有志青年,要当一个新社会的小主人,我绝不能走我妈的老路,走邸井芬二姐的老路,我一想到这些,就决定再拼一把,给我老舅写了信,试试看,我老舅能不能让我去投奔他。 我二妹在学校教学,教二年级学生很累。也是她刚当老师,不会教学,没经验,没办法,管好这些小学生,在学校也不知道又跟哪个老师闹了矛盾,她不想解决问题,就想一走了之。她也写了一封信,也想投奔我老舅。事情赶得也巧,我老舅妈这时怀孕了,是第三胎。我们哪里知道,我老舅妈正需要一个人侍候月子呢,这上赶着来的廉价保姆太好了,我老舅和老舅妈商量一下,决定让我去。他们觉得我脾气好,有耐性,就是岁数大了点儿,怕干不了几年,他们也是想走一步看一步,大就大吧,就决定让我去。我老舅妈说我脾气好,是因为她跟我在一起呆过,早就了解我,才让我去的。 那是一九六七年夏天,我老舅的大儿子岳佳欣出麻疹了,在松榆镇二医院住院,我去帮着侍候了七天。这七天,虽然办了住院手续,她们却住在在招待所里,那时正是非常时期,满大街冷冷清清的,一个行人都没有,二医院也没人上班,值班儿医生来了,待一会儿就都走了。我在招待所里帮我老舅妈,哄了七天孩子,从那时起,我俩就比较熟悉了。 到一九七二年,我老舅回来带家属时,去每个亲属家都呆两天,他们要去山西安家,这三千多里地之遥,今生今世能回来几次,很难说,趁着没走都到各家呆两天,串串门儿,我老舅他们到我家呆了三天,这三天里,我一步不离的看着他家的孩子。认真哄着两个孩子,我领他俩上地里玩儿,有一个倭瓜,长得很大,大约有五六斤重,四五岁的孩子抱不动,只能在地下轱辘,就这样一个大瓜,小二相中了,要摘下来玩儿,我什么也没说,就扭了下来给小二玩儿,不论他俩要什么,我都尽量满足他们的无理要求,这时我也给老舅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通过这两次的相处,我老舅妈这才认准我的脾气好,同意让我上山西,到她家给她看孩子,我老舅来信说,同意我去她家,给他们看孩子,接到了我老舅的信,别提我有多高兴了,我们也没等我老舅来信,说什么时候去,我就再接到我老舅来信的第三天,准备了几件儿随身穿的衣服。带了一套行李,我买了火车票就去了。 我 从家里往外走时,看着我妈的背影,心里说:妈我走了,我要离开你了,是长离短离不知道。我若找到了工作,在那里安了家,再回来,是何年何月,说不准的。妈你保重啊!我妈在背对着我,抹眼泪呢,我看得明白,两只脚怎么也迈不动步,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往下淌,这一刻我是多么舍不得我妈呀!我站了大约五六分钟吧,二妹说:“你还不走,再等一会儿,火车就走了,看你咋去。她边说边拽我,我被二妹拽着,走出了屋,再看看那些邻居的房屋,一排排整齐的坐落在道路两旁,宽宽的土路,还有围绕在村子四周的大杨树,我每走一步,就离开它们远一步,我两条腿特别的沉,但是我还是要坚决的走下去,开弓没有回头箭的。 不到一个小时,我们来到了火车站。离开车还有二十分钟,我站在候车室正门儿,也就是东面的阳台上,看整个松榆镇,尽收眼底,一览无余。整齐的十几条土街道,小镇的周边是很多高大的杨树,环绕着松榆镇,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左前方是市场,正前方百货大楼,整个松榆镇只有这一幢两层高的大楼,矗立在镇中央,显得那么高傲,孤芳自赏,真是鹤立鸡群,特别显眼。我看了一会儿,车快来了,我就进了候车室,我没跟他们说话,来送行的人有:我爸,我们姐弟几个,还有几个邻居和一个同学,有十五六个人呢。他们都瞅着我,我低着头,不敢看他们,我默默地在淌眼泪,这时我爸叫我过来说:“你每天都要走,总要出去闯闯,今天真的要走了。你怎么哭了呢?在外边好,咱们就呆。不好,咱们买票就回来,我和你妈都在家等着你回来,还有你的弟弟妹妹也都等着你回来,咱们真的出去闯了,闯好了有出路,咱们不枉此行,闯不好,再回来,在家找出路,在就不寻思看外边的世界了,你说呢?”我止住眼泪,瞪着眼睛瞅着我爸,点了点头,其实我爸的心里也不好受,把我自己一个人送那么远,他会放心吗?他不能给我找工作,安排不了我,我还特别扭,非得要先立业后安家,这时我才发现我爸是那么依着我,我说咋地就咋地,才有今天的山西之行。爸爸,请你放心,我在外边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的干好我应该干的工作,你放心,我一定要活出个样儿来。假如我万一没干好,我也会高兴的回来,在和你们共创大业,我知道我身后,有那么多人在关心我,在等我,我不是身单影只,茕茕孑立。这时火车来了,我毅然决然的上了火车,向送别的人挥了挥手,就向山西出发了。 我有学生证儿,只花十一元钱,就买了半票,是学生车票。我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到了目的地:山西省太原市,早上八点钟下的火车,没有人接我,我就自己去了山西机器厂家属楼。我一边走一边打听,大约找了两个多小时,才找到我老舅家,我老舅接我,刚到屋,我也进屋了。我老舅看我进屋了,很高兴。因为没接着我,正着急呢,还以为我丢了呢。老舅看见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放心的笑了。 我简单介绍了路上的情况,一路上有好几个热心人,主动的问我去哪里,问我叫什么名儿?出门儿干什么?有一个老头儿在下车时,叮嘱一个年轻人说:“你照顾她点儿,她第一次出门儿”。我瞪大眼睛看着老头儿心想,他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次出门儿呢,我又没告诉他,不管他们说什么,问什么,我都不跟他们说话,实在问急了,我就说到亲戚家串门儿,问在哪里我就说城市里,到站该下车了,我自己悄悄的下了车,有人问我去哪儿,是不是一路同行,我都否认,说不是,我第一次来我老舅家,我必须得问路。问路时我也不跟人走,也不用人送,问了往哪个方向走就得,我也不马上走,还是转一会儿,再接着问好几个人,都说一样的,我再走。有一个老头儿说我:“你问的地方,就在前边一百米处,我领着你几分钟就到了,你自己走,走不出二十米,你还得问,多麻烦,干脆我就送你过去得了。”我说什么也不用他送,坚持自己过去,说我要上商店买东西。买完东西才去呢,大约得买两个小时的东西,你还是回去吧,我谢谢你老人家。我心里信不着任何人,可是我嘴上却说得好听。我老舅听我介绍了在路上的情况儿,就笑了说:“我哪知道你有这么多心眼儿啊,知道你不会上当受骗的,我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呀。我是一九七三年,正月初九来的,我老舅妈是农历九月份生孩子,我早来了七个月,没等我老舅通知我,就自己来了。我老舅妈满脸的不高兴,我老舅说:“你老舅妈是妊娠反应,她反应太重太难受了,才不高兴的,等生了孩子就好了。”我看我老舅妈,一点儿都不呕吐,吃饭一样吃。因为是我老舅妈同意我来的,我就没多想,我老舅说的话,我就信以为真了。其实我老舅妈,就是太自私了,我们虽然去求他们,但也不是白 求的,首先得先侍候她坐月子,我老舅妈还得先借我们的力,他们若不肯帮我,我就白来了,可是我们并不计较,就当去串门儿走一走,我们是不会赖上他们的,我老舅妈有什么可生气的,这自私的人,处事就是不一样,不管啥事儿,只要自己认为不合适,就认为吃了多大的亏,就生气,他们就是只找合适吗? 我自从来到这里,每天都早早的起来做饭,洗衣服擦地,什么活儿都是我干。我是来求他们安排工作的,我必须侍候好老舅妈,哄老舅妈高兴。事情才好办,所以家里的活儿我全都包了。我老舅和老舅妈因为我来,在背地里吵了多少架,我是一点儿都不知道。我高高兴兴的给我爸写了第一封信,让我老舅妈看过之后,就寄回来了。有一天,是周日,他们都不上班,呆在家里,我上街去买菜,我买菜回来时,刚要进屋,就听我老舅说:“你实在不想让小文在这儿,我就让她回去,这个坏人我来当,我去跟五姐说,我不能给她找工作,我家也不需要她,让她回去得了,不就是早来几个月吗?人家又不讲究工钱。早点晚点的,只是吃顿饭,自带粮票儿侍候你,你好好想想吧,我认为不吃亏,她来找工作,我不给她找还不行么,就让她白白的侍候你,我等些天回部队一趟,给她找个对象儿。留住她。她就能给咱们做一辈子的饭。你还有啥不满意的,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这么好的事,上哪找去呀。”我老舅妈说:“她早来好几个月呢,到时候要生了,她再来有多好,一天闲饭也吃不着,她是能干点儿活儿,一天又吃又喝的,她那么能吃,她带来的九十斤粮票。好干啥呀?能吃几天呐?吃没了,还不是吃咱们的粮食啊,你咋就想不到呢?”我老舅说:“这你也算,只有能吃能喝的人才能干,你就别说了,我让她回去就是了,我知道侍候你的人排着队的要侍候你。侍候你的人多了去了,你随便儿的挑,你这么能耐,这么好的人缘儿,我还管你干啥?你自己找人侍候你自己吧,我不管了,让她走。”我老舅气呼呼的说了这么多,在就没说话。我老舅妈想了一会儿,嘟囔了一句:“反正她已经来了,就别走了,我也不是不开事儿的人,这么远的路程她就匆匆的来了,也没到我家看看,我嫂子能不能给我带好吃的东西。”我老舅说:“你就是贪心,她一个小姑娘家的,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儿,自己还带个大行李,你还能让她给你带啥。马上三个孩子了,大的九岁,二到七岁,再来一个小三儿。三个孩子了,咱们就缺人手,咱俩都上班儿,你咋就不想想。咱们该有多难啊?这上赶着来侍候咱们的,你又嫌来早了。你既然同意她留下,你就该高兴点儿,以后啥也不行说,你不想让她在这儿呆着,就让她走,走不走,说个痛快话。”我老舅妈说:“不走了,你就别说了。”我老舅妈又同意我留下来了,也就不生气了。他们的吵架,我全听见了,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老舅妈不是身体不好,而是在怄气。这时候,我老舅妈要是不理我,我抬腿就走,马上就回去。其实,我来到他家,我就后悔了。这么远的来了,没办法,才硬着头皮呆下来了。 我老舅一家人,每天下班儿以后,总是又说又笑的,逗两个孩子,高兴了就哈哈大笑,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感到很孤独,他们这一家子咋高兴,与我何干,我表面上也很高兴。也跟着逗孩子,心里却苦极了。我老舅和我老舅妈他俩,把在路上听的笑话儿,都拿来说说?有一天,我老舅妈还没说话呢,就先笑的不行了,我老舅问她:“啥事儿啊,这么着笑啊?我老舅妈就一边笑一边说:“你说我们学校的李晓丽多着笑啊,今天她很生气的吵吵说:“你说,啊!每天带套儿,每天带套儿,都白带了,又怀孕了,这避孕套儿它咋就不好使呢?上哪说理去呀?”她不想要孩子,却意外的怀孕了,就气得直吵吵,你说着不着笑啊。”我老舅说:“那着笑啥,愿意要就留着,不愿意要就做掉,有啥可喊的。太简单点儿事了。”我听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个没完,我就感到特别的心烦,他们说话我插不上嘴,我也懒得跟他们说话,我就在一边洗衣服。 我在家的时候。我们也是一大家子人,吃完晚饭时也是这么说说笑笑的,很热闹,也是其乐无穷啊。现在的我是形影相吊,感到特别的孤单呢,这么老远的来了,咋后悔也得将就着待一段儿再说呀,我也想看看他们到底会啥样子。在我老舅妈不欢迎的情况下,我待下了。在家时,自从我妈好了以后,我一顿饭都不做,这可倒好,我每天三顿饭,我一顿都少不下,都得应时应晌的,做好了,等着他们回来吃饭,我老舅妈有一个好处就是嘴不碎,我做好做赖的他都不磨叽,都很少嘟嘟我。 有一天,我要做馒头,刚柔面,小二就不见了,我放下面就满大街的找开了,什么商场门口儿,学校门口儿,幼儿园门口儿,我都找遍了,就是找不着。只有学校,我老舅妈的单位我没去找。我以为孩子去了她的单位,她怕我着急,一定会看见孩子去了,就能马上送回来的。我错了,小二真的跑到我老舅妈单位去了。我老舅妈是单位仓库保管员,每月初,她都给女老师发放卫生纸,每个班级发黑板擦,笤帚,铁锨,粉笔等日用品,她就这点这点儿工作,只有只有三天就干完了,其它时间都是呆着,没事可干。小二找她去了,她就领着孩子逛商场溜达去了,我还在发疯似的到处找孩子呢,连跑带颠儿的到处跑着找呢。刚跑到商场门口儿,我就看见我老舅妈领着孩子,从商场门口儿出来了,一边走一边还说着什么,我马上就迎了上去,走到她们跟前,我站住了,我呆呆的看着她们母子,什么也没说,只是愣愣地瞅着我老舅妈。这时,我老舅妈很不高兴的阴沉着脸说:“公孙玉文,你咋看的孩子,你就这么对我们呀,这么看啊,孩子来我这都三个多钟头了,我带到商场都两个多钟头了。你都不知道孩子丢了,你一趟都没去我单位问问,找找孩子来没来,这孩子可是我家的宝贝,命根子,出一点儿差错都不行。是命根子啊,你寻思啥呢,还傻站着,倒是背起来回家呀。”小二刚跑出去,我就开始找他,他跑出去了三个钟头,我就找了三个钟头,他们逛商场都逛了两个多钟头了。这就是说,小二在我老舅妈单位还呆了半个小时呢,才去逛商场,她们逛商场出发时,我就往北走七八十米。到家告诉我一声,何必急得我疯了一样的找这大半上午啊。 我这不是愿意来的吗?怨谁呢,我二话没说,把孩子背起来就走,在家时,我总觉得我的家平淡无味,我过着日图三餐夜图一宿,无所事事的日子。我那么好的家,丰衣足食,无忧无虑,一点儿压抑都没有,这样的家我不愿意呆,拼着命的要出来闯世界,这回可好?我这时候可知道闯世界是什么滋味儿了,真是悔不当初啊。我老舅妈和孩子都走热了,让我给打洗脸水,我赶紧给她们打了洗脸水,紧接着又做饭,若不是找孩子,我早都做好饭了,何必一家人都等着我做饭,吃饭呢。这时候,我觉得我老舅妈什么都不懂,就知道自私自利,到处找便宜,我老舅怎么就说了这样一个无知的人呢,我老舅还拿当宝贝一样的宠着,爱着,惯着,奇怪呀!
迤逦风雨路:作者宫玉杰:第十三章:李秀秀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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