迤逦风雨路作者宫玉杰 第五章我爸给我妈治病了

,        时间过得真快,出了正月,马上就到了二月,我妈的病仍然不见好转。我一天天犯愁,表面上还得装作高兴,每天到了晚上,挨着我妈躺下之后,看着我妈瘦骨嶙峋的样子,我一点儿睡意都没有。我妈渐渐的睡着了,我经常偷偷摸着我妈,她是那么瘦,只有骨头没有肉,严重的缺乏营养,这个样子,怎么能养好病,面对这样的家庭,我能有啥办法呢?我忍不住掉下了眼泪。我哭着睡着了。睡梦中梦见我妈死了。我哇哇大哭,一下子就哭醒了,哭醒了之后,我还是接着哭,哭湿了半个枕头。我又摸摸我妈,发现她还在睡觉呢。我在心里说:“妈妈。说不准哪天,我就挨不着你了,你就会永远永远离开我们了,那可咋办啊?”我哭着想着,我这心里是真难受哇!我在回头看看,我身后的弟弟妹妹,他们都在睡梦中,还不时的露出甜甜的微笑,我看见他们这样儿,哭得更厉害了,我的傻小弟傻小妹呀,你们哪里知道哇:“咱们的妈妈,已不久于人世,说不准哪天,她就会扔下我们,我们就没有妈妈了,就更没有好日子过了,今后的日子怎么过,说不定会有多难呢!”我越想越觉得活着没意思,假如我妈死了,我就跟我妈一起去。我想着哭着,一直到天亮,自从我妈有病到现在,能有多少个这样的不眠之夜,那是数不清的。我日日盼,夜夜盼,盼着我妈快点儿好起来,我们的苦日子,就能有头儿,我们就能有母爱,我们这个家就完整。我期盼着我爸:快点儿给我妈好好的治治病吧!求求你,爸爸,救救我妈妈吧!救我妈。也是救我们姐弟四人。爸爸,我们这四个人当中,就没有一个你喜欢的,就没有一个值得你付出的,你救我妈,把我妈的病治好了,我妈还能继续侍候我奶奶呢。为了我奶奶,你也应该对我妈好,给我妈好好治治病。爸爸你醒醒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是我奶奶胡说的,你可不要信哪。没有我妈,谁会侍候我奶,谁会管我们,谁会想你所想,急你所急。谁会兢兢业业帮你经管这个家。只有我妈,她!能把你的一切扛起来,爸爸这是千真万确的,你可不要糊涂呀!!                            我爸这一次,真的要给我妈治病了。自从过了年儿,我爸就四处打听,找能治我妈这个病的医生。他千方百计地想办法,下定决心给我妈治病。有一天。我家邻居来了一个辽宁的亲戚说:“长春南有个叫张银选的老大夫,专治腰腿疼,医术很高。是个老头儿,这个老头儿有四个儿子都是当官儿的,最小的儿子官儿最小,是个省长。他的四个儿子,全都不让他干了,这个张医生就是不行,不肯放下,现在就已经七十六岁了,还坚持行医呢。你去吧,他的药一点儿都不贵。”我爸听到了这个消息高兴死了,马上说:“贵贱都买,我这就去买。”第二天早上,我爸去学校,把工作简单的安排一下,没回家。直接去了火车站,去了长春。自从我妈有病以来,我爸第一次,为给我妈看病而请假,不对,我妈还住了一次院呢。那就是我爸第二次给我妈治病。我爸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儿,我很出乎意料,我高兴极了,我振臂高呼:“爸爸万岁,爸爸万岁!”我奶看我这样。就没好气儿地说:“你疯了,你喊什么喊,你妈得的是该死的病,还指着治好哇?她没住院么?治了半年多,都没好,还治病啊?尽祸祸钱,要死就快点儿死,死了省心。”我奶恶狠狠地说着,还瞪了我妈一眼,又搡了我一下,就上炕躺着去了。我低下头,偷着瞪了我奶一眼,在就没理她。        我爸下了火车,一路打听,因为张大夫出名,找他的人多,他又不会住在偏僻的地方,因此,找他并不难,只需半个上午,就找到他家了。一进屋,我爸就看见满屋子的锦旗。鲜红一片挂满了墙。都是久治不愈的老腰腿疼病人,在他这里治好了送的。张大夫看见我爸,就问:“你是哪里人?”我爸说:“是东北人,吉林省松榆镇诸城子的人。”张医生很热情的接待了我爸,让我爸先坐下,然后对我爸说:“我这里人很多,哪里人都有,就是没有长春以北的人,你这次来买药,回去后,给我宣传宣传。”我爸说:“这个事儿容易,我哥当老师接触人多。学生遍布各地,我家里的有病,年头儿多,病的又重很出名。知道的人多,只要这病人好了,这药也出名,人也出名,都不用我们特意宣传,就会路人皆知了,宣传没问题。”我爸又对张医生说:”我是个农民,也姓张,我认你做义父吧。”张大夫说:“你既不姓张,也不是农民,不管你姓什么,干什么,我都会给你尽心尽力的去治病,你放心吧。”老张大夫的药叫蘑菇散,一副药服半个月,黄酒引子,温开水送服。此药服到第三天至十五天时,开始疼痛加重,最快也得二十天以后,逐渐的疼痛减轻。出现这种情况,就说明是见好,是良好反应,好现象。假如服药后,啥反应也没有,不见疼痛加重。那就是没效果,没疗效,若是这样儿,就没有治疗价值了。疼痛的原因是:比如女人裹小脚,裹时间长了,脚趾裹折了,断趾踩在脚底下,在松开,让它重新长,是很疼的,很难的,甚至是加倍疼的。老张大夫把他的药介绍完了,我爸也该走了。张大夫给我爸拿了四付药,五元一角儿钱一副,四付药是二十元零四角钱,他给我爸带了很多传单,还对我爸说:“以后你不用来了,你给我寄钱,我给你寄药。”我爸拿了传单和药,千恩万谢的告别了张大夫,高高兴兴回来了。                                        我妈盼望已久的救命药,终于买来了。拿到药,我妈一分钟都不等,马上就服了一包。服到第三天,我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浑身疼痛也没加重,我妈急哭了说:“是不是没效果儿不管用啊?这可咋整,又没好使。”这时我就说我妈:“妈,你别着急,他说三四天见重,咱们服它十五天,服一副看看,怎么样?”我妈哭着说:“只有这么办了。”当我妈服到第六天时,她就觉得浑身发热,疼痛加重。以前也是疼的受不了,现在更重了,疼的更厉害了。到了第八天,我妈疼的更受不了了,躺着不行,坐着也不行,不敢动也不敢碰,浑身发热,还像用针剁一样,吓得我妈直抖,我妈可一下子有了反应,高兴地哭了,我看我妈实在挺不住,就说我妈:“妈你挺不住,就停两天再服吧。我妈说:“不行,不死就吃。啥样我都挺着吃。”我看我妈,疼的直流眼泪,我就跟我爷说:“爷爷你给我一元钱,我给我妈买点儿正痛片儿吃吧,她太遭罪了。”我爷爷气呼呼的说:“买药买药。哪有钱买药,一天总吃药,院也住了,药也吃了,就是治不好,还能有啥招儿,还能咋整,要死也不快死。”我爷说着,撇给我一元钱,撇地下了。不管我爷啥样儿,我看都不看他,捡起钱就跑。                              我跑了以后,我爷我奶一起来到里屋,训斥我妈来了。我奶先说的:“你说你,你就像当院那个小猪一样,有人喂你,你饿不着,就不起来,不活动,若没人给你饭吃,你忽的一下子就起来,你怕饿死,就抢着吃饭。这有人侍候你,惯着你,你就不起来,就瘫巴了。一整你就哭,有人来看看你,你就哭起来没完,好像谁给你受气似的,不给你吃饭似的。你有啥哭的。谁把你咋地了。你就不能在炕上消消停停的养病。我这命也不好,摊着你这样的病鸭子,你妈的命该有多好,一天省心乐意儿的,是事没有,哪像我,跟你一点儿都不省心。我可真倒霉。”说完,我奶气呼呼的上外屋炕上躺着生气去了。我奶她咋就不想想,我妈,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正是有做为的时候,硬是不能走,死死的躺在炕上,被他们欺负,自己的孩子不能侍候,还说不上啥时候就得扔下,永远的不管了,母子两离,那该是什么滋味儿,我妈心里明明白白,她每天都倍受煎熬,痛苦度日。奶奶,难道你不是当妈的么?你说出来的话,咋这么不懂情理呢。我妈好的时候,她多勤快,侍候你们是尽心尽力,关心你们是无微不至,面对你们的专横跋扈,都是忍气吞声。在这个家里,我妈任劳任怨,我妈她什么时候不好了,惹得你又损又训,一句好话都没有,不心痛也就算了,还这么欺负她,我奶真没好良心。                                      我奶还说我姥姥多省心乐意儿,试问我奶奶。若是你的女儿瘫了,要死了,那你也会更省心乐意儿了。奶奶我妈对你的好,你是当时就不知道,还是时间长了忘了,你不会忘的,儿女不止一个,你还有亲生女儿呢,她们对你咋样儿,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妈对你的好你能忘了,这可能么?我奶若是个正常的人,看到我妈现在的样子,该有多心疼,一定会积极主张治疗,打死也不会放弃。                                  我奶奶吵吵完走了。我爷又接着喊我妈:“你有病就有理了,一天总躺着,你有病得锻炼,得挺着走,越不走越不行,锻炼锻炼就好了,你就是有依仗,有人侍候,你才懒成这样。再这样儿下去,你没好,花在多钱,也不能治好,我瞅着你,看你能不能治好。你就是祸害我们家,临死了,在坑我们一下子,你就损吧,缺德吧,下辈子你也好不了,哼!我妈身体都变形了,他们还一口一个我妈懒。我看他们就不是正常的人。这一次我妈没哭,只是默默的看着,听着,他们吵够了走了。我妈盼着她能好,她能永远陪着我们几个,能把我们养大成人。                              不一会儿,我就来到了供销社,学校东院儿就是供销社,离我家很近,只四分钟,我就跑到了,一进屋,我就气喘吁吁的说:“我买一元钱的镇痛片儿。”售货员看了我一眼说:“你家能吃多少药哇!刚才你二妹儿已经买了五元钱的正痛片了,不到半个点儿,你又买一元钱的药。我这才知道,我奶已经买了五元钱的药了,那时正痛片儿是五厘钱一片儿,我奶就买了一千片儿正痛片儿!我奶买那么多药,都没给我妈几片儿药。亏得我妈妈么侍候她。我奶这是什么良心?不管怎么样,我妈有这一元钱的药,我妈省着点儿吃,也能渡过难关的。我妈一天儿都没停过药,只是加服一片儿正痛片。第二付药,服到一半儿时,就是服药的第二十二天时,我妈觉得疼的轻一点儿了,没吃正痛片儿也挺住了。又过了些日子,她坐在炕上,两手拄着炕能坐住了,有时,也能抬起一只手挠挠头皮,发现身体变轻了。在坐在炕上,不像有人在摁她,摁得她坐不直,喘不过气,这感觉一天儿比一天儿明显了。                        当我妈吃到十四付药时,我妈能平稳的轻松的坐在炕上了,在炕上也能随意活动。双手不用拄炕,虽然还不能走,但是起码在炕上呆着不遭罪了,这时我妈能躺着干一些小活儿,补袜子,缝手套,躺着干活不得劲儿,我妈就缝几针歇一会儿再缝,我们四个孩子,只补手套就得补四付。人多活儿就多,我妈每天都不呆着,还能用旧毛线给我们织袜子。除了棉衣棉裤大件儿的活,躺着不能干的,剩下的小活她都能干,这时我妈也不用我,总待在她身边侍候她了。只要我妈能这样活着,我们就欢天喜地的知足了。我妈不遭罪就行。我愿意给我妈端屎倒尿,侍候一辈子。我每天给我妈倒屎倒尿,从来都没烦过,四年如一日,我深深的知道,只有我妈在,我们四个才能无忧无虑的,健健康康的长大。        六四年,六月末,放暑假前,我二姑来了,她站在地中间儿洗衣服,这时,我二姑已经有两个孩子了,这又怀上一个,还没生呢。她活儿多,还上班儿,就是回趟娘家,都得带着活儿回来,我妈看她洗衣服,也想让她给洗一件衣服,就说:“兆如哇,我这衣服好长时间没洗了。”我妈还没说让我二姑洗呢,二姑就不耐烦的说:“让我哥给你洗,一个大老爷们儿,一天什么活儿都不干,衣服都不洗,都是你惯的,你没病时你给洗,你有病了孩子洗,你们都把他惯啥样儿了。”我妈被二姑抢白了一顿,觉得很没趣儿,就不吱声了。我二姑不但没给我妈洗衣服,还急吵吵一通,这个时候的我二姑,若是正常的话。就应该啥也不说地放下自己的衣服,赶紧给我妈洗衣服,可是她没有,还是接着洗自己的衣服。她洗完衣服就吃饭,吃完饭就走了。临往外走时,边走边说:“你让小武给我哄孩子去,我们搞教研,得半个月才能放假呢,让她给我看几天孩子,我每天上班儿都忙死了,她们两个,这个要拉屎,那个要尿尿,越急着上班儿越有事儿,每天都迟到,妈若不去,孩子送保姆室,我总请假,三天两头儿的,把校长都要气死了。妈若是去了,我还好点儿。妈一有病,就回来,妈若是好好的,该多好,总也不回来,我就总有依靠,她还老有病,真是不随心。”我大姑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一口气说了这些话,也没问我妈,让不让小武给她看孩子,她就是下一道命令,就走了。我奶的孩子,没有不霸道的。她们的话,就是命令,必须绝对服从。                        自从我二姑有了二女儿 之后,我奶总在我二姑家看孩子,只有有病时,我奶才回来,这次刚回来两天,我二姑就来找小武,给她看孩子做饭。她用我家人看孩子做饭,都不给我妈洗衣服,她真不懂事儿。我二妹当天下午就去了二姑家,二妹这些年也没做过饭,她只是帮着我做过几次饭,上二姑家,二姑就让她做饭,看孩子。她只顾做饭,就忘了看孩子,就把美歌摔了,她看美歌摔了,就赶紧去抱孩子,饭又糊了,二姑回来一看,就火了,大声嚷道:“你咋这么没用,孩子看摔了,饭也做糊了,你拽着孩子翻饭锅,你笨死了。”二妹哭了,没敢说话。二姑家是四个孩子,六四年时,已经有了两个了,都是女孩儿,大的叫美莺,二的叫美歌,老三叫美燕,老四叫美武,因为老四是个男孩儿,就把跳舞的舞,改成武术的武了。大姑的四个孩子的名字是莺歌燕舞,改成了莺歌燕武,我二姑现在是两个孩子,大的张美莺五岁了,二的张美歌两岁了。我二姑让我二妹看一个五岁和一个两岁的孩子,在做饭,这对于一个十二岁没干过家务的孩子来讲,是强人所难,是干不过来的。二妹到二姑家已经七天了,我很担心,就去二姑家看二妹,二姑不在家,二妹看见我来了,一下子就扑上来,抱住我就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说:“姐,我好想咱妈,好想你。”我也跟二妹一起哭,二姑的两个孩子,看我俩哭,她们俩也吓哭了,我们四个一起使劲儿的哭,哭了一阵,是我先止住哭泣,哽咽着说:“二妹你别哭了,哪天二姑在家时,你就说上厕所,趁她不注意,你就跑回来,她再来找你,你也别来了。”二妹听我这么说,就不哭了。在二姑快下班儿时,不想让二姑看见我来了,我就回来了。                                      回来的路上,我还想着二妹儿伤心的样子,人处在逆境,感情就格外的脆弱,我总想着二妹说的话:“姐我好想咱妈,好想你。”我也想我妈,我俩是苦命的一奶同胞,她伤心,我更伤心,我越想越伤心,越伤心越哭,越哭越伤心,我一直哭到家,我奶问我:“你咋哭了。”我说:“眼睛迷了。”我奶瞪了我一眼说:“你真没用。”她在也没理我。又过了三天,我二姑再有两天,就放假了,二妹一天也不等了,趁早晨二姑没上班时,二妹偷着跑出来了,一气儿跑到家。起初,二姑以为二妹上厕所了,也没在意。时间长了,干等也没回来,这才知道二妹可能回来了,等到放假时,二姑来我家见着我妈说:“嫂子,我一个当姑的,说她两句儿她就跑回来了。”我妈说:“没事儿,一个小孩子,哪有什么正经出哇。”我妈在谁跟前,都不计较,她有一个海一样的胸怀是常人不能比的,我的妈妈谁能比。我奶这次出息了,没说啥。                天气暖和以后,我们把棉衣服都换下来了,堆在被垛里好长时间了,今年,我想拿出来,自己拆洗重做。两个舅妈给我们做两年了,学校老师还给我们做了一年。因为我太小,怕整不好,我妈该着急了,我就趁我妈睡觉时,偷着拿到当垓,我家南墙外,我坐在墙根儿,一边拆一边哭,若不是我妈有病,我才十五岁。哪能用我干这个活儿啊!我哭着唱着:送君送到大路旁,君的恩情永不忘。我正哭呢,我爸回来了,看见我坐在当垓。一边拆棉衣服,一边哭,就问我说:“咋地了。你哭什么?”我抬起头含着眼泪,瞅着我爸说:“爸我妈能不能好了,她若没病。能用我干这个活儿么?我多想我妈快点儿好起来呀!”我爸什么也没说,挨着我坐下来,跟我一起拆棉衣服,一边拆一边抹眼泪。一边跟我一起唱:风里浪里你行船,我持梭标望君还。我和我爸断断续续的哭着唱着,说着,我爸这天没上屋吃饭,也没上班,跟我一直坐在当垓,跟我一起拆棉衣服。我爸上班,从来都没耽误过,没迟到过,这一次他旷职了,这次旷职,是他自从上班以来,仅有的一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奶没给我二姑看孩子,提前回来了,她不是不管我二姑了。而是我家园子大菜多,要下来了。刚一下来菜少,每年都这样,我大姑在农村,不用给菜。自己有院子有菜。只有我二姑,是我家供菜吃,给我二姑送去的菜,都得收拾干净,茄子扒裤,豆角儿掐尖儿,掐筋。送去之后,二姑洗洗就可以炖了,上午摘下来的菜,我和二妹利用晌午休息时间,顶着太阳,不管多热,都必须跑着送去。二妹上学呢,送到了马上再往回返,很多时候二妹要迟到半节课。每到周日,我俩必须要给二姑送一趟菜。送多了不新鲜了,送少了不够吃,所以我俩必须给我二姑总送菜。每次周日,也必须送菜。有一次是周三,学校上半天课,下午老师学习,曹老师捎信儿来说:“你二姑没菜吃了,让你们送菜去呢。”曹老师是二姑的房东,他就在我们村小学上班,天天来的。跟二姑还住对面儿屋,所以我二姑没菜吃,我家马上就知道,知道二姑没菜吃了,我赶紧去摘豆角儿,二妹去挖土豆儿,摘南瓜,茄子,不一会儿就摘了两小筐,筐小也能装十多斤儿,太多了也不行,太多不是烂掉,就是给人。二妹拿了两个南瓜和半筐土豆儿,茄子豆角儿装一筐,我挎着。这时天阴的很黑,就下起了雨。我俩看下雨了,就不想去,我奶不让说:“刚才天气还好好的。这么一会儿就下雨了,让这两个小懒蛋子,找借口,想不去,不去不行,七八里儿地儿,小腿儿跑得快,一会儿就到了,你们俩不去送菜,你二姑吃啥?今晚就没菜吃。”我妈想不让我俩去,她怕惹我奶奶生气,就没敢说。我俩也不敢跟我奶奶犟嘴,就冒着雨出门了。雨不大风大,还是正顶风儿,走起路来很费劲,我俩怕挨浇,赶紧跑。跑到二姑家,衣服早就淋湿了。一进屋,二姑没好气儿的说:“你们咋不早来呢,晌午歪了才来,都想啥呢?”二妹把筐往地下一放,胳臂不敢伸直,她抱着两臂哎吆哎吆的叫个不停,弯曲着,一动不敢动。我也不敢伸胳膊,一伸就特别疼。二姑瞪着眼睛说:“就这点儿菜,就把你俩累那样儿,都不敢动了,能不能累死呀!真是娇情的。”我说:“二姑你不知道呀,我俩又怕天黑,又怕挨浇,一个劲儿地跑,没倒手,可着这一只手挨累,二妹的胳膊已经肿了,二姑你看,筐梁把她的胳膊都勒了一道沟,我的胳膊也不敢伸,太疼了。”我二姑气呼呼的说:“小人儿不大事儿可不少,就给我送点儿菜呗,胳膊还勒肿了,天不早了,你俩赶紧往回跑吧。”我二姑正起馒头呢,也没给我俩吃一个,就赶我们回来了,我俩出了屋,就拼命的往回跑。      我俩 命好,一个劲儿的刮风,把满天浓浓的黑云,都刮跑了,我俩回来时,天晴了,我俩赶紧跑,天快黑时,也到家了。我俩跑到当垓要进院时,二妹站住了,回头跟我说:“二姑买了一大盆瓜,看见咱们俩一进屋,她赶紧拿一件旧衣服,把瓜盖上了,你看见没有。我说:“我看见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二姑我们大老远来的,顶风冒雨的来给你送菜来了,难道你连一个瓜都舍不出来么?我们虽然穷,虽然小,我们也是有志气的,你不给我们,我们是不会朝你要的。不过二姑,你想过没有,天若不晴,雨越下越大,我俩跑到半道上,挨浇了怎么办?天黑了也没跑到家怎么办?我俩再半道上遇到坏人怎么办?我俩若是出了事,你怎么办?我奶我二姑想的是:自己需不需要,自己亏不亏,只要自己不亏,别人爱咋地咋地,反正你们都得干瞪眼。谁们能把我怎么样啊!                                  六四年下半年,八月份,新的学期又开始了,开学这天,我们班的班长李秀秀来找我说:“公孙玉文,该上学了,你上不上啊,这是最后一年了,你若不上,你还有机会上学念书了么?”我念了一年级一整年,二年没念,三年念了两个月,四五年级都没念。六年级再不念,我今生今世再也不能上学念书了。我们一家人,正在饭桌上吃饭呢。我瞪着眼睛瞅我爸,等我爸发话,我好上学。我爸知道我要上学,就马上接着说:“她不去了。她还得做饭侍候他们呢。”我听我爸这么说,含在嘴里的一口饭,怎么也咽不下去了,我到外屋地吐了出来。含着眼泪说:“秀秀你走吧,我没念书的机会了,不会在上学了。”秀秀不理解我此时的心情,一蹦一跳的,乐呵呵的跑了。我回到屋里,再也没上桌上吃饭。我拿一个洗脸盆儿,把衣服脱下来,换上二妹的衣服后,我把我的衣服按在洗脸盆儿里就洗起衣服来,先是站着洗。后来蹲下洗,再后来就是坐下洗,一件儿衣服我洗了一天,那时我穿夹袄过夏,我就洗这件儿夹袄,一边洗一边哭,洗了一天我哭了一天。我妈这时候好多了。躺在炕上都能干活儿了。就是不能走。我妈躺在里屋炕上,听我哭的那么伤心,也跟我一起哭,她也越哭越伤心,若不是自己有病,能把孩子耽误了么?这个时候我妈啥样儿,我一点儿都不理会。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到了晚上下班时,我爸下班回来吃饭了,看我洗衣服呢,就问我:“你咋没做饭呢?”他一边说,一边看了我一眼,这才发现我哭得像一个泪人似的。就说我:“你过来,你是不是要上学呀?”我点点头,不在哭了,瞪着两只红肿的眼睛,瞅着我爸,我爸看我哭的这么厉害,两只眼睛又红又肿的都睁不开了,眼睛肿的一碰就像能出水似的。我爸也心疼了,就说我:“你要上学,行,每天三顿饭你得做好,他们吃完饭走了,你得收拾干净了,收拾完了,在上学,中午晚上,你都得早回来一个小时,在放学前必须把饭做好,咋样儿?”我赶紧说:“行行行,我能行,我真行。”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做好了饭,一家人都吃完饭了,弟弟妹妹都走了,我洗好碗筷儿,又到里屋,问我妈有没有事儿,我妈瞅着我笑了,她笑的那么开心,说:“我啥事儿也没有,你走吧。”我高兴的蹦出了屋,跑着来到学校。我往学校院里一看,顿时就觉得眼前一亮,发现世界是那么美好,虽然是盛夏三伏天,早晨的太阳,并不很热,又不凉。照在身上暖暖的。真舒服,在看学校,每个班门前,都有一个花坛,花坛里面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儿,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美极了!平而宽的操场上空,飘扬着五星红旗,鲜艳而庄严,操场上摆放着一副篮球架子,因为已经上课了,操场上空无一人,静静的显得更加平整而宽阔,学校上课已多时了,每班都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儿,真是声声入耳啊!我因来的晚,也没敢多看,就来到了我的教室门前,我轻轻的敲了一下门。老师说:“进来。”我开门儿就进来了,老师早就给我安排了座位,我爸早上就跟老师打好招呼了,告诉老师,我需要晚来早走,还是我原来的那个班,原来的老师,原来的同学,原来的座位,我的同学一直都盼着我来,今天我真的来了,他们跟我一样的高兴,不由得鼓起掌来,若不是上课,他们一定会把我围起来,问这问那的问个不停。我瞅着老师,同学们,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我瞅着哭着,走着,慢慢的来到了我的座位前,又慢慢的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教室里恢复了平静,又开始上课了。我又上学了,这是真的么?我妈的病是见好,不是治愈,从今后,我能天天上学么?会不会…………我不敢往下想了,只有念一天儿算一天儿吧。正不出我所料,我上学的第一天,麻烦就来了,我上学刚走,我奶就下地到厨房,仔细的看了一圈儿,哪儿都收拾干净了,她刚要回屋,一回头看见锅台后,有一把笊篱没刷,我奶就拿着笊篱,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朝着我爷就喊上了,说:“你儿媳妇,你儿子还觉得他们的孩子不错呢,有多好呢,还说收拾完在上学呢,你看她笊篱都不刷,还收拾干净了,哪有哇,尽瞎吹,这还能算收拾完么?”我爷听我奶这顿吵吵,当时就来气了,不一会儿,我提前一节课回来做饭,我刚一进屋,我爷开腔儿就骂:“你个丫头蛋子,非得上这个学,不上这个学,不念这个书,你能死啊?”我吓得没敢出声儿,赶紧抱柴火做饭,吃完饭就又都走了。这次我收拾的特别的仔细,什么也没拉,我奶和我爷,这回不能再说我了吧。                                到了晚上,我又是提前做好了饭,我爸和弟弟妹妹都回来了,我赶紧给他们端饭,盛菜,一边吃饭,我爷我奶一边告状,说我不刷笊篱,糊弄糊弄就上学了,不让她念书不行啊?这都一天了,我爷我奶还没忘呢,他们真不想让我上学念书哇!我爸看我爷我奶这么不想让我念书,他想了一会儿,这次我爸没随着我爷我奶说话,就向着我说:“爸爸妈妈,她在不上学,就不能去了,这是最后一年,小学六年级了。咱们都将就将就,将就她点儿吧,这时的孩子都上学,不比从前,从前女孩子不上学,现在不行了,现在是男孩女孩都上学,咱们就将就点吧,她已经耽误了,还能再让她耽误么。爸爸妈妈,你们说呢。”我爷我奶看我爸这么低声下气的商量她们,就不在说什么了。        我虽然能安心的上学了。但我必须要格外的加小心,防止我爷我奶再挑我的毛病。我每天都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临走时,还得告诉我奶我爷一声:“奶奶,爷爷,我走了。”我爷不吱声儿,我奶就说你走吧,我才敢走,第一节课,我能上着一半,在上第二节课,下了第二节课,就上间操,我不上间操,我下课就往家跑,看看我妈渴不渴,喝不喝水排不排便,啥事儿都没有,我就赶紧跑回学校,在上第三节课,第四节课我不上,就提前回来做饭来了。下午上三节课,因为有午休,我不用晚去,我还是早回来一节课,能上两节课,加在一起,我一天能上四节半课。这就是说我能上着三分之二的课了。上课少点,总比不上强多了。我每天放学回来,先到我妈的里屋,看看我妈有没有事,我妈没事在做饭。          我们家从一九六三年开始,就有粮食吃不挨饿了,我爷我奶来我家第三年时,就在五队落户了,在五队领口粮了,我爷我奶有口粮了,我们就不吃糠咽菜了,生活条件就好多了。这时我妈的病,也确实见好了,她每天心情也好。吃饭也多。每顿饭差不多都有菜。我自己做的农家大酱,自己腌的咸菜,一年到头都不断,这些活儿我都会干。我们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觉得很幸福。现在我又重新上学了,更让我夜不能寐,我天天哼着小曲儿,连蹦带跳的上学去。时间过得真快呀!一晃两个星期过去了,我刚上学的前几天,就怕我妈的病再加重,又怕我爷我奶找事,我念不长,我总觉得,只要有我爷我奶,我的书就念不长。现在我上学时间长了,我不知不觉的,紧张的心情,就平静了下来,一点一点的就不害怕念不长了。                                    我爷我奶 ,不只是 对我不好,对我小弟我小妹都不好。对我二妹小时候不好,大一点儿后 就好一些了,我二妹不吃肉,每次吃饭时,我奶就有很多时候,让二妹在她们的桌上吃饭,我奶的菜,二妹一口都不吃,只吃点儿咸菜。二妹又能投其所好,顺着我奶的心意办事儿,也就是人们所说的会来事,我没念书,但是我有课本儿,新书 ,她都能给我奶,把书撕成巴掌大的小片儿 包痰,我奶经常咳嗽,我奶是个干净人,啥时候咳嗽。必须用纸把她吐出的痰液包起来。再扔到地下,她这个习惯,每年都要用好多纸,六年级时,我不是上学了么  ,期中刚考完试。我的课本儿,下半学期还用呢 ,就被二妹偷着给我奶撕了 包吐痰了。我知道后,特别的生气,还不敢跟二妹吵吵,偷着吵了好几架。我们吃苞米碴子粥,我奶不吃,可是她爱吃粥里的大芸豆,二妹就上锅里给我奶一个一个的挑,每次都挑一碗,我奶有时候都吃不了,二妹就吃了。每次做饭时我把水烧开了。再起来淘米,洗菜切菜,洗衣服做饭这些家务活儿,二妹从来都不管,都是我一个人干。我奶可不说她。二妹是我们四个当中,最得宠的一个。二妹跟我就没像姐妹一样处过,她就不想想,我姐侍候我上学,我也帮她干点儿家务活 ,早上帮她做饭,吃完饭帮她收拾  收拾,我姐也好早点儿上学,我俩都耽误点儿,她一次都不帮我  ,她有我奶护着,我还不敢攀她 。我家做饭,得绕风轮儿,火烧旺了再起来淘米洗菜,一个人做饭,太麻烦,就不是一人的活儿。就这么难干的活儿 我都是坚持着自己干 ,我就当没这个二妹儿,有一次,我忍不住就喊了二妹,说:“小武,我把水都烧开了,你咋还不淘米”。二妹听我喊她,”就没好气儿的跑出来,也喊上了说:“我写作业呢,作业没写完。”“你写作业,我从来都没写过作业。”我很生气,再也没敢说什么,就怕我奶奶帮着二妹再欺负我,我就更遭了。                  我小妹太小,从不惹祸,我爷我奶只是不理她,不哄她就是了?我小弟就不中了,他又淘气,又惹祸。他七岁那年,我家在当院种了四垄胡萝卜,刚长到二寸多长时,我小弟跟东院王喜宝俩一起薅,薅了半垄,正薅得起劲儿呢,被我爷发现了,我爷大吼一声:“祸害啥呢?”说着我爷就去打他。把我小弟吓得没处跑,他以为我们能帮他,就跑到里屋爬上炕,这时,我爷就追上来了,一把没抓住,我小弟就到了窗户跟前了,越着急越开不开窗户。我和我妈都大声喊,:“你快跑快跑。”窗户开不开了,他怎么能跑出去,吓得我小弟贴在窗户台上,回头看着我爷,瞪着两只惊恐的大眼睛大声喊:“爷爷我不敢了,你别打我,别打我,爷爷。”这时我和我妈都吓傻了,我和我妈挤在一起,缩作一团,我们一动不敢动,我们吓这样,我爷就是不心软,不知道他从哪儿抄起一把镰刀,我爷一镰刀把打下去,打到胳膊上,胳膊没打折,镰刀道闪断了。我小弟的胳膊,当时就肿了一个大包。我爷还要打,刚举起断镰刀把,被我老姑喝住了。我老姑这次回家,是因为我奶有病了,她就想我老姑,拍电报追回来的。幸亏我老姑拉着,我爷才不打了。我老姑看我爷盛怒之下不停手,就大喝一声:“你别打了,打人这么狠,你个老官僚儿,你以后死了看谁想你,你一点儿念想都不留,你老活着呀。”我老姑这么一喊,还真管用,她真的把我爷给镇住了。我爷气呼呼的回了外屋,到炕上躺着生气去了。                                我和我妈这才都松了一口气,赶紧看我小弟,可能是我爷一打他,他一躲,扫了一下,没实打实着的打正当,胳膊就肿了。这若是实打实着的打着了,那必折无疑,镰刀把但窗台上了,镰刀折了,这才没出大事,真是好险哪。我爷也不想想。我妈我爸就这么一个男孩儿,你真的给打残废了,怎么向我爸交代,我妈呢,她怎么活。我爷不管我妈咋样儿。难道我爸他也不管么?在一手遮天,也不行把孙子往坏了整啊!我老姑在这个家里,这么多年,她做了这唯一的一件好事,她的这一句话,真正帮了我们的大忙,给小弟弟避免了一场大难,终止了这次的伤害,拯救了我们家。这是我老姑在我们家,一生当中做的第一件好事,也是最后一件好事,这就是我妈侍候她这些年第一次回报吧!从那以后,我爷真的再也没打我小弟。                      在这之前,我爷经常打我小弟。再老姑回来的前三天,我爷还打我小弟了呢。我们西院是一家山东人,大儿子比我大五岁,叫刘金玉,一九六四年。他已经二十一岁了,他怎么能跟我小弟打仗呢,我小弟才七岁,可是他俩就真的干起来了。刚开始时,是刘金玉他妈,跟我小弟吵吵说:“这都七八岁的大死孩子了,扬土玩儿,多埋汰,真该揍,金玉你揍他。”老刘婆子让她大儿子揍我小弟。就因为我小弟扬土玩儿,刘金玉就真的打我小弟了。当时我就在旁边,我看刘金玉用一只手,就像抓小鸡儿一样,把我小弟抓了起来,另一只手就搧了两下子,我就一个健步蹿了上去,从刘金玉的背后抓住了他的白衬衫儿后领,使劲儿的一扯,把他的白衬衫儿,从肩上一扯到底儿。一撕两交半儿,接着我又撕了两下,整个衣服就全都撕碎了。他的衣服本来就是旧衣服了,已经坏了,不禁撕,只几下子,就撕了个粉碎,我一边撕,一边哇哇大哭,我妈瘫坐在里屋炕上,不能出来,我们就在西房苫打仗,我妈听得清清楚楚,却看不见,急死了,她就可嗓门儿喊:“爸爸你快去拉仗,两个孩子在西房苫跟刘金玉干起来了。我爷出来,问都没问,就把我小弟踢了两脚,推个跟头,嘴里还骂道:“小子打仗,丫头也打仗,就是揍的轻。”说着我爷把我也推个跟头。我这是什么爷爷呀?他们大人打我们小孩儿,没原因就打人,我爷还怨我俩,真不可理喻。我妈可急坏了,亲耳听见儿子挨邻居打,又挨公公打,拉不了仗,帮不了忙,能不着急么?我爷若是把我小弟打坏了,我妈会气疯急死的。我爷就是因为我妈我爸,在他跟前太孝顺了,对他的蛮横过度的忍让。他才敢对我们如此过分,其实我爷就这一个亲孙子,他一点儿都不爱护,我爷从来都没给孩子买过一分钱的东西,他能给我小弟的就是咬牙切齿的痛骂,拼了命的痛打。                    还有一次,我小弟在赵吉勋的院外大粪堆上,和王喜宝一起,挖土玩儿,正玩儿的起劲儿呢,西院山东人大老刘,挑水过来了,就说我小弟他俩:“你们干啥玩儿不好,要挖人家的粪堆,多埋汰。”说完大老刘就想起,赵吉勋家母猪产仔了,他放下水桶,就进院看母猪产仔去了,我小弟以为大老刘去告他俩挖粪堆去了。我小弟瞅着王喜宝说:“怎么办?他去告状去了。”王喜宝说:“咱们把这土粪,放到他的水桶里。”于是他俩就一人一铲锹土粪。各放一个水桶里。刚放进去,大老刘就从院里出来了。我小弟知道惹祸了,撒腿就跑,王喜宝比我小弟小两岁,他才五岁,跑的慢,一把就被大老刘给抓住了。王喜宝的妈妈。正好刚来到她家的大门口儿,就看见自己的儿子要挨揍,马上疯了似的跑到大老刘跟前说:“你别打别打,我儿子还小,他才五岁,要打。你就打小双吧,他比我家孩子还大两岁呢”大老刘只打一下,看他妈来了,就撒手了。然后就开始追我小弟。追出三里地以外,追到南三节,南三节就是从我们村子往南走,走到第三块地。第三块地就叫三节地。我小弟钻到苞米地里,一动不动。大老刘硬是没找到,气的浑身直哆嗦,晃晃悠悠的走回来了。                                        大老刘回来了还不算完,又去找我爷,他对我爷说:“我挑一挑水,放在你家当垓,上老赵家看他家母猪产仔去了,你孙子把水桶里放了一锹土粪,这水还能要了么?我白挑了,你说,你们这孩子该有多恨人哪,我还得再挑一挑儿。”我爷一听,当时就火了,狠狠的说:“这孩子咋这么坏,你别着急,等他回来,我打他。”我小弟在苞米地里,喘着粗气,浑身冒汗,呆时间长了,听听外边没动静,就悄悄的出来了,出来一看,大老刘早都走了。                    大老刘,五六十岁的人了。他把我小弟撵到三里地之外,我小弟在苞米地里转向了,走不出来丢了,我家朝他要孩子,他怎么办?他只想他多挑一趟水,就把一个七岁的孩子,撵出三里地,他跟我爷一样恨人。我小弟从苞米地里出来,又饥又渴,顶着烈日,慢慢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想,怎么办?我回到家,大老刘和我爷,都得打我,他走走停停,想不出好办法,正犯愁呢,碰着老吕我大舅了,吕大舅是我大舅妈的一个娘家侄子。因为在一个生产队,处得好,就当实在亲属了。吕大舅一兜揣着一个大瓜,一只手还拿一个大瓜,他是从瓜地出来的。他看见我小弟就问:“你咋地了,你弄这么脏。”我小弟从苞米地出来,弄的满脸是泥道儿,满头大汗,浑身都是汗,湿漉漉的。吕大舅说着。随手递给我小弟一个大瓜。我小弟接过大瓜,擦都没擦,就大口大口的吃起来。都下午两点多了,我小弟还没吃午饭,他一边吃着,一边跟吕大舅往家走,要到家时,我小弟站下不走了,跟吕大舅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最后说:“大舅呀,我爷和大老刘都饶不了我。怎么办啊?”吕大舅说:“你别着急,我送你回去。我大舅一进院儿,就看见我爷,拿着一根锄杠,气呼呼地站在门外,正等着打我小弟呢。大晌午头子,他也不嫌热。我小弟躲在吕大舅身后,吕大舅走到我爷跟前,就笑着说:“大爷你先别生气,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我爷瞪着眼睛,瞅着我大舅,点点头。吕大舅就把详细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这孩子不是要给他往水里加土粪,是以为他去告状,才加的,这是个误会。你还打他么?”我爷听吕大舅这么说,气就小了一半儿,不那么凶了,说:“今天看在你大舅的份儿上,我饶了你,等明天没人了,我在找你算账。”还是吕大舅有面子,我爷没打小弟,气呼呼的进屋歇晌去了。吕大舅没进屋就走了,我小弟这才进屋吃饭去了。我爷能饶过我小弟,还得别人求情,他对我大姑的孩子可不这样。我爷对我大姑的两个孩子,可是喜欢的不得了,捧在手里怕吓着,放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闪着,我爷爷有一个装点心的竹筐,就挂在他的头上,筐里有一个铁盒,装了一盒儿糖块儿,我爷不管啥时候吃糖,他都要给我俩个哥哥,我在跟前看见了,我爷就会说:“你也想要糖吃,是不是,没你的份儿,你就寻思吧,丫头片子。一点儿一点儿的大了,我爷对我们这样,我们都懒得理他。总也见不着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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