迤逦风雨路作者:宫玉杰第八章:我开始学中医了 -

    我在家呆着,很没意思。有一天,我跟我爸说:“爸,我要学医,你给我借几本儿医书,好么?”我爸当老师多年,他的学生干什么的都有,有好几个在医院上班当医生的。还有在乡下开农村诊所的。我说完第二天,我爸就给我借来了好几本医书,有《药性歌括四百味》《汤头歌诀白话解》《李濒湖脉学》还有一本儿《新华字典》和一本儿《辞海》就这条件,我就开始学医了。我每天给自己规定,必须背下来四位药,背不下来,就罚自己不睡觉。我不只是背,还得现认字,都是繁体字,比简化字难认,又是文言文,比白话文难懂。我掐着字典,一个生字都不放过,必须认准字音,弄懂意思。我逐字逐句的学习,我背了一百多天,都背完了,三个多月背完的,回头再复习。我发现都忘了。我在从头背,就这样反复的背三遍,再回头去背,还是半拉胡片的,代会不会的背不全。我才开始背《汤头歌诀白话解》每天背三段,也就是三首歌诀,背了六个月,汤头歌诀是五百七十个药方儿,我背完了?我又去复习四百位,发现又都忘了。这个辛那个苦的。一背就串,根本就没背下来,掺群了,这可怎么好呀!我爸学校有个老师跟我说:“你跟你爸说说,你来学校教学得了,学医没人教你,自己瞎憋,啥时候能学会呀,一点儿都不懂,硬往心里记,该有多难,你不知道望山跑死马么?”我觉得她的话很对,就问我妈,我妈说:“你不应该灰心泄气,你背了一年半了,再有一年半看看,还啥样儿,你咋背都是那些东西,只要你天天背,只能越背会的越多,我看你是能学会的,你当老师行。你真的当了老师,发现不行怎么办?还改行么?”听我妈这么说,我就打消了改行的想法。                                              这次我绝不灰心,再从头学起,我改成每天背两条儿四百味。这次我不用学生字,背的又少,又很快的都记住了。我每隔一段时间,就重新复习一遍,每次都像初学时一样,认认真真的背,我写上小纸条儿,踹在兜里,在地里干活休息时,我也拿出来看一眼,晚上睡觉醒了,我也看一眼。爸支持我,给我买了一把手电筒,就是晚上用来看书的。时间长了,我终于背下来了,我背四百味,可以说是滚瓜烂熟,倒背如流,虽然不会讲。也知道内容是什麽,知道是什么,不知道跟谁配在一起。用在治啥病上,四百味背完了,还得背汤头,汤头又忘了。还得从头背,我一边干活儿一边背,两不耽误。                          这一年搞运动,学大寨,赶小乡,实行评分制,领我们妇女干活儿的队长叫李洪斌,他最缺德,他领我们干活时,看见有的人薅草薅半截,就凑过去说:“你咋不把草连根拔出来呢?不连根薅,不是还得长出来么?”这个人说:“我不能把根薅出来,都薅净了,下次薅什么,不是没啥干的了。”这些妇女见白菜,有的人一把就把一埯子白菜,都薅下来了,在边儿上剩下一颗小苗儿,队长又过去说:“你咋薅大苗呢。”“必须得薅大苗儿,剩下小苗儿,想它妈,长得快。”她们就这样一天瞎吵瞎闹的,李洪斌从来都不跟他们计较,笑嘻嘻的做个鬼脸,一伸舌头。他看我是外来的,不是本队社员,没有依靠,没有背景,就欺负我。每天都给我记二等分儿,我不服气,就找机会给他提意见。              有一次,我们薅谷子,我就说:“你把这个地,每人量一锄杠查草,看谁拉的草多,就给谁记二等工分儿,你说这个办法好不好。”队长没加考虑,就说:“行。”其实队长只知道看我,别人他看都不看,也不知道他的几个老铁,干活儿啥样,他是为了制服我,真的每人量了一锄杠,量完了查草。结果是我拉的最少,拉两棵草。妇女队长朱红霞还拉了三棵草呢。其余的人拉的更多了,有几个跟对长好的,她们在地里干活儿,跟队长有说有笑的,又打又闹又撕扯,一天也没个正经事,以为队长向着她们,她们咋干都对,就更是肆无忌惮了。她们铲的地,连铲带埋,我偷着扒拉一下,有一少部分草铲下来了,一晒就死了,还有一多半儿草,东倒西歪的还活着呢。她们干活儿,竟糊弄,偷懒对付,队长是从来都不说她们的,这次查完草之后,队长一看,就我拉草最少,他还给我记了二等工分儿,没话说了,他就站在一边不吭声儿,不吭声儿不等于不恨人。他能欺负我这样无依无靠的人,说明他该有多损哪。李洪斌不给我记二等分儿,怕别人认为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干部了,他没有执行国家政策,他通过给我记二等分儿来证明他是一个好干部,他在执行国家政策。                                              我有四个同学,也在这个生产队干活儿,有一个男的叫朱宏斌,他跟男社员一起干活,其余三个女生跟我在一起,都在妇女队里干活儿。她们拉草都多,就跟沈淑丽一起起哄我说:“再不行用这个办法查草,咱们要按时间计算,干活儿时间长的,记一等工分儿。干活儿时间短的,记二等工分儿。念农业中学的,记一等分儿,农业中学,是培养农民的,该记一等分儿。你这个念二中的,是培养知识分子的,走白专道路的,就应该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教育,教育,再教育。你还争什么一等分儿,二等分儿呢。你都该白干活儿,你能跟我们比呀,你是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我们可不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你跟我们就是不一样,你吵吵啥,你眯着得了,活该你就挣二等分儿。你瞎整,真不知道深浅。”我们四个同学,就我是中学生儿,他们几个都是农中,是中学漏子,初中都没考上,还瞎叫唤呢,真不知羞。我可是好虎架不住一帮狼啊!我拗不过大家,就忍气吞声的挣了二等分儿。二等工是每天少挣一份儿,多一分儿富不了,少一分儿穷不了,只是这一分儿之差,说明她们在欺负我。通过这一次较量,我知道我比她们干活儿好了,不是我不行,是我人孤姓孤,整不了她们,怨我命不好,当一个破庄稼人。还受气。我发恨,我一定要在短时间内,赶上和超过他们,我比她们强了,我在离开她们,我还要学好中医,一定念好药书,当个大夫,治病救人,比跟她们在一起强多了。                                        我一定要离开她们,于是,我就像着了魔一样。拼命的背药书。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争分夺秒的学习,生产队若是没活儿了,我就像上学一样,把一个钟头当做一节课,学四十五分钟,休息十五分钟,休息时,我吹笛子,吹口琴,练毛笔字,练空心字,我从不串门,也不跟谁闲聊,我每天都把时间安排的很紧,恨不得一下子就学成了,就离开她们了,永远也不见面。尤其是李洪斌,沈淑丽,想起他们我就烦。                          一九六七年,是我下乡的第二年,刚到十月份,我奶就有病了,她是在我二姑家病倒了,她得的是胃穿孔,是因为我奶做的猪肉酸菜炖粉条儿,没十分熟,我二姑进屋就要吃饭,时间短就吃了。我奶还喝了一口酒,我奶是在一九三三年,生我二姑时,坐月子时得的胃病,到一九六七年。已经得了三十多年了。是个老胃病。始终吃胃药,都治不好。因为我奶好喝酒,好抽烟。啥东西都吃,也不管不顾的生熟都吃,硬东西也吃,一直治。一直没治好?酸菜炖猪肉粉条儿,就不好消化,再加上半熟,就更硬了。我奶还喝了酒,喝凉水,多年的胃病,一下子就大发了。                                      我二姑吃完饭就上班走了。我奶在家就开始折腾上了,我奶跟孩子在家。我奶这次哄的是三丫,张美燕儿,孩子只知道哭。我奶爹一声,妈一声的惨叫一下午,等我二姑回来时,我奶已经昏过去了。我二姑赶紧通知我爸,我爸知道后,跑着来的,只用了半个小时,就赶到了。把我奶马上送医院进行抢救。一检查是胃穿孔,需要马上做手术,在不做手术,我奶必死无疑。我爸在镇上找了三个人,借了四百元钱。马上就给我奶做了大手术,这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医生说:“若手术。我奶还有一份希望,若不手术,我奶必死无疑。”我爸说:“没希望也救,有一分希望,就更救了。”医生又说:“救她,不仅需要钱,还需要输血。”我二哥给我奶输了四百毫升血,就开始手术了。                  我奶的手术很成功。三天就脱离了危险。我奶这年已经六十七岁了,这在当时,也是个奇迹,医疗水平低,卫生条件差,能有这样的医疗效果,实属罕见。我爸说是我二哥的年轻的新鲜血液,救了我奶。我们都很感激我二哥,我每天都在医院侍候我奶,我奶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你二姑上班没有,孩子谁看着呢?”我说:“不知道?”我奶瞪了我一眼,说:“你啥也不知道,你就是不关心她们,你咋不死了。”我看我奶不高兴了,再也没敢吱声儿。因为我奶手术很成功,我二姑准备了庆功宴,我爸和我大姑父都去喝酒去了,我大姑父是我奶手术第二天,我爸找回来的。他们一起都去了二姑家,剩下我和我三妹,三妹是我大姑父的长女,大姑父有四个孩子,大儿子叫公孙玉敏,二儿子叫公孙玉捷,三妹叫公孙玉伶,三妹比二妹小一岁。我们两家排在一起,公孙玉伶,就成了三妹了,小妹叫公孙玉俐,连起来就是:敏捷伶俐。我们家连起来是:文武双全。我和三妹从上午八点,一直看到下午三点,我爸和我大姑父还不回来,我俩还没吃饭呢,饿着呢。三妹跟我说:“大姐你去找他们,你就说咱奶不老实,总动弹,总滚针,咱俩看不了了。”我就去二姑家,找我爸和我大姑父去了。我到了二姑家,我就把三妹让我说的话,说了一遍,我二姑一听就火了说:“你们两个就是不好好的侍候你奶,一定是去一边儿玩儿,不瞅着,哎,我说,你们干啥来了。你们侍候的可是你奶奶呀!干啥不好好的侍候呀!凭啥呀!二姑说完我,就又吼我爸说:”这就是你的好孩子,真不知道你是咋教育的,你怎么能有这样的孩子。啊!你回家很揍,真不孝心,惯的她。”我爸瞪了我一眼,说:“你赶紧回去看你奶,再不行玩儿了,你都多大了,还这么不懂事儿,快回去,这次一定要好好的看你奶,别再出岔儿了,再出差儿小心我打你,我们一会儿就回去。”我回到二医院。三妹问我:“他们回来么?”我说:“快了,一会儿就回来,二姑说咱俩去一边玩儿去了,没好好的看吊瓶,还让我爸打我呢”。说完我就哭了,三妹也没敢再说什么,我俩又等了一个多钟头,我爸和我大姑父才晃晃悠悠的回来了。说我和三妹:“你俩回去吧,明天早上再来。”我俩赶紧跑出来了,这时才知道黑天了。                                        十月份天气,五点多,就已经黑天了。三妹离家近,赶紧跑着回去了,我离家远,我想先到二姑家,以为她家有菜有饭,我决定先到二姑家吃晚饭,在回自己家,岂不知。我爸刚走,二姑碗筷都不收拾,就睡了。是房东给我开的门,我进去一看。盆儿朝天儿碗儿朝地儿的,乱呼呼一片。我叹了口气,又从她家出来了。在往回走,等我回到家时,都七点多钟了,我妈已经睡下了。看我回来了,就问我:“吃没吃饭呢。”我说:“还没吃呢,妈我不用你,我自己热点儿饭就得了。”我妈马上起来了说:“我给你做饭,姑娘家家的不做饭,等你长大了,结婚上人家去了,得做一辈子饭呢,只有在自己妈跟前,能吃点儿现成饭,我有病这些年,都是你做饭,苦了你了。现在妈好了,妈一顿饭都不用你做。”我妈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一点儿都不假。自从一九六五年春,我妈好了以后,一直到现在,每天都是我妈做饭,应时应晌的从来不用我,我妈真好。            第二天一早,我又去了医院,这一天,三妹没来,可能是昨天饿怕了吧。医生说:“这个病人还得输血。”这一次是我大姑夫。给我奶输的血,我奶是ab型血,很容易配型。基本上谁都行。我大姑父给我奶输了血,这时我奶已经住院第九天了,第十二天时。我大姑来了,跟我爸说:“这人若是输了血,就得增加营养,坐下毛病怎么办?病病歪歪的以后怎么活呀?我爸瞅着我大姑,什么也没说,我大姑呆了一会儿就走了。我爸虽然啥也没说。可是我大姑的话他记住了,这天中午,我爸领着我大姑去了饭店,点了四个菜一个汤,我二哥没来,只是我大姑父吃了饭店,我大姑父是啥也不想,有吃的就吃,有喝的就喝。我二哥就不一样了,他一次饭店都没来吃,我大姑父吃了两天饭店,我就给我奶输血了,我大姑父才不去饭店吃饭,我大姑父是什麽也不管,他管谁花钱呢,花多少钱呢。                                            我每天都在医院,侍候我奶,我奶刚排气的第一天,只给我奶喝点儿糖水,鸡蛋羹等流食,我一小勺一小勺的喂她。这十多天当中,二姑只来过一次,她在我奶床头,坐了一会儿,跟我说:“你得好好侍候你奶奶,她是我们的妈妈,你侍候不好,我不答应你,看我咋整治你,听见没有哇?”我二姑说完,就说有活儿,她赶紧回去了。我奶排尿是黄白色的,像小米米汤一样,还从阴道里流出一些,有腥臭味儿粘稠的浓汁。我奶的腹腔内,一定有腐烂的部位。不然,怎么会这样呢?到了第十三天时,医生说我奶还需要输血。若花钱买。是买不起的,只有我爸一个人给我奶治病,现在就花了一千多元钱了。实在买不起血了,我爸一个月只挣四十八元钱,买不起血。又没人输血,我大姑父我二哥已经输完了,这时我爸想到了我,就跟我说:“今天你给你奶输血,必须的。”说完。我爸就领着我,去医生办公室去了,医生看看我。瞪着眼睛说:“让她输血。”我爸点点头。医生很生气的说:“配型去吧。”医生的态度,我爸一点儿都不理会,一心只想着救活我奶,护士抽了一点儿血。去做配血试验,我们都是ab型,一配就准。                                                  结果出来了,配型成功。于是护士就开始抽我的血,抽到二百毫升时。护士就不抽了,要拔针,我爸赶紧说:“不行,再抽点儿。不够四百毫升儿。”这时,护士大声喊道:“再抽,你不要孩子了,她才多大呀?”那时,我毛岁才十八岁,八月初十生人,正好是十七岁整。护士没听我爸说的话,自作主张。拔掉了针头,我爸也没说什么。他看我躺在诊床上不起来,就拽了我一把,我从诊床上站起来,眼前一黑,差点儿倒在我爸身上。我拽着我爸,回到了我奶的病房前,躺在了我奶旁边的空床上。等到天黑时,我爸给我买了一斤切糕,我吃完了,就跟我爸往回走,这天下雪了,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因为天气不很冷,随下随化,道路特别泥泞。我爸推着自行车,我拽着车后货架子,深一脚浅一脚的,一跐一滑的走回来了,只有八里地,我们走了将近俩小时,我们走走停停,我气喘吁吁地,一路没说话。                                            到家后,已经快八点了。我一头躺在里屋炕上,什么也没说。就是要睡觉。我妈要给我热饭,我说:“吃完了。”这么多天,只有今天是吃完饭回来的,我也没什麽毛病。就是觉得有点儿心慌,四肢无力,就想躺着。我妈见我躺着不动,就埋怨我爸说:“你咋不买血呢?花钱多了,慢慢还吧,孩子这麽小。腿还有毛病。在弄出点儿别的毛病,怎么办吧?”我爸好像有点儿后悔。可是他嘴硬。瞪着眼睛说:“能有啥毛病,救咱妈,是应该的,我看你敢不乐意。”说完,他就上外屋炕上睡觉去了。我还是挨着我妈,就睡着了。我给我奶输完血之后,足足躺了三天,我妈没有什么给我吃,干着急,正好这时,东院王亚芝她妈,给我送来十个鸡蛋,我妈一天给我吃两个,五天就吃没了。我在家呆了八天,就又上医院侍候我奶去了。我没来这八天,都是我大姑侍候的,她每天来到我奶病床前,总是先摸摸我奶的头,热不热,然后就给我奶翻身,给我奶擦脸。她还说:”咱妈出院上我家去吧,我家人多,有姑娘,还有儿媳妇,我家离医院还近。几分钟就到了,若回你家,最快也得半个小时,就上我家吧。”我爸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就同意我奶出院上我大姑家去了。                我二哥是我大姑的二儿子,  我二哥是一九六六年七月二十二日娶的我二嫂。二嫂是本队人,叫马伊俐,是个妇女队长,二哥看好二嫂能干,长的大高个儿,一米七二的个头儿,一笑俩酒窝,长脸儿小嘴高鼻梁,虽然眼睛小点儿,但很四称,不难看,我二哥先相中二嫂的,二嫂的姐姐是二哥的邻居,二嫂自幼没有母亲,自己又没主意,只要姐姐同意,这门亲事就成了。二嫂姐姐叫马伊姿,只要她家有活儿,我二哥第一个到场帮忙儿,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干活儿  ,就这样,两家处得很好。要把她妹妹嫁我二哥,马伊姿是一百个愿意,我二哥长的是全村子没人能比的帅哥,一米八零的大高个,浓眉大眼。高鼻梁儿跟他爸一样,国字型的脸。不薄不厚的红嘴唇,美中不足的是牙齿不整齐,还有两个小龅牙,虽然是包牙,也很好看。我二哥是五月端午订的婚,七月份就娶了。我二哥是我们这一代,结婚最早的一个,我二哥,其实是我二表哥,他是我大姑父的二儿子,我爷爷孩子娇,不让我大姑出嫁,又图希人多,就取了姑爷,大姑父人孤姓孤。也好说话,我爷说啥他都听,在我爷的安排下,他的孩子就姓了公孙,成了我家的人,这是要放在别人身上,是不行的。                            我二哥结婚时我家送给送来200斤高粱米,我大姑当时没吱声,我们走了,我大姑气呼呼的说:“这米我是不还他的,我白吃他们,我看他们能咋地我。”我二哥听我大姑这么说,很生气的说:“人家是白给你的,根本不用还,你能不能说点儿理。”我大姑听儿子这么说,在就没说话。娶完媳妇儿,她们剩了一大泼罗高粱米饭,我大姑办事儿人不很多,剩的饭就多,我干大娘就说:“剩这些饭,留着喂小鸡儿吧。”我大姑说:“这么好的饭咋能喂小鸡儿呢?我热着吃,你看我能不能吃了。”于是,我大姑把这些饭,放在帘子上,又放在锅里蒸了一遍,蒸透,一共蒸了三大锅,拿出来又放在面板上,大笸箩里晾凉,吃一天半再蒸,再吃,就这样折腾了四遍,到第八天时,就吃没了,我大姑过日子是没比的,大三伏天,30多度,剩那些饭,就一碗都没扔,全吃了。这若是放在别人家,说不定要扔多少呢?        我大姑会过日子,她更会霸道。我妈往新乡搬家时,只带了半坛子大酱,我家房后有一亩多地的大园子。种什么都够用,我妈种了豆角,土豆儿,茄子……应有尽有,我们搬到新乡是找房子住的。房东都没园子,我们就更不能有了。到了八月份菜秋时,我妈就想起来了,她种的园子里的菜,都该收了,我妈就想弄点儿回来,反正大姑也吃不了。有一天,我妈就真的去了。我妈腿疼拿不了多少东西,她只带了一个小筐,不想弄别的菜,只想挖点儿土豆儿就行。我妈刚进地,就被我大姑看见了,我妈也不是去偷着整,就跟我大姑说她要起一筐土豆儿。我大姑就像不认识我妈一样的瞪着眼睛,端详了一会儿,冷笑了一声说:“你算个谁呀?敢上我家来起土豆儿,真是臭不要脸,你卖垮子去呀,又轻松又挣钱,不比挖土豆儿强多了。你挣了钱买啥不行,想买啥就买啥,要啥有啥。”我妈听她不说人话,不干人事儿,虽然很生气,硬是强忍着没说话,扭回身开始挖土豆儿。起了能有三处杠,小筐就满了,新乡离诸城子只有八里地远,我妈腿疼,多了根本拿不动。我妈一边儿挖,我大姑一边儿骂,越骂越难听,她把邻居骂出来几个,站在一边不走,看热闹。我妈这时候被我大姑气哭了,我姨姥家,我大舅妈在村子西头儿住。他不知道听谁说的,也赶紧跑来招呼我妈,上她家吃饭,我妈哭的泪人似的,根本就不能吃饭了,我妈大老远的来起土豆儿,被我大姑欺负,我妈想:反正也挨骂了,就再起一筐,我大舅妈给我妈又送来一个小筐儿来。我妈起完之后就走了,我老姨就在东院儿都没去,后来,听邻居说。我妈走了以后,我大姑还大一气儿小一气儿的,骂了半天。我大姑真是厉害,什么 她都不在乎,我大姑提起我妈就骂,没有一回不骂的,不论跟哪个邻居闲聊,只要提到我们家,她开枪就骂,跟我妈处邻居的人都这么说。我想这些邻居不会都撒谎吧,通过邻居的反应能看出。我妈人缘儿挺好。                                                我们家有五间草房,我爷把西边卖了两间半,230元钱卖给王昶老师了,这卖房子的钱我爷要了。东边儿的两间半,给我大姑了,就算赠给外孙子了。这回,王老师和我大姑她们两家是住对面屋,唠嗑的机会就多。有一次,王老师老伴儿叫王氏,她又跟我大姑唠嗑儿,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我妈身上,我大姑又是骂个不休,这时王氏就问:“你说你总是骂她,看来她把你气的不轻啊!我不了解她,你说具体点儿,她到底是啥样人儿呢?出了什么让你过不去的事儿呀。”我大姑想了一会儿说:“她的缺德事啊,太多了,我说不过来。反正她们一家人都欺负我,在她的跟前我憋气,她一天净显慊儿,害的我当不成好人,我两个妹妹和我妈都欺负她,有活儿就让她干,累死她活该,谁让她总想当好人,想压我的人,她也别想痛快。”我大姑就因为这个原因,跟我妈势不两立,我妈显慊儿要付出多少辛酸,要付出多少血汗呢,我爷我奶,他们哪个好侍候,若想一点儿付出都没有,就得到别人的满意喜欢,那可能吗?王氏见着我妈特别亲热,总有说不完的话,我妈跟她并没在一起呆过,不知怎么就这么好,王氏把我大姑跟她说的话对我妈说了,我妈很生气说:“她上儿圃干活儿,把孩子扔在家里,我走了她就干不了活儿了,为了照顾她,我没走,侍候她们母子,公婆已经走了,我跟谁显慊儿,我这是显的什么慊儿?我掩她当好人,我跟谁当好人,为了她我晚走一年,实在不行了,我才走,一天她腰别扁担横冲直撞,姥姥不喜舅舅不爱的,把自己造完的,这能怨谁呢。”王氏对我妈又说:“兆吉的事儿,我没来都知道,你家二小姑子买了一双皮鞋,只要穿上这双皮鞋。一走路就咯噔咯噔的直响,只要她听见了,就势就大骂,把她二妹吓得走猫步,蹑手蹑脚的往前挪,大气儿都不敢出,她把她自己的亲妹子吓这样,她还不够出息吗?你们家吃饭,兆吉从来都不管别人够不够吃的,她先拿俩盆儿,把饭盛一盆儿。再把菜盛一盆儿,她们娘几个在西屋炕上吃个够,吃完饭,她把她们使的碗筷儿拿着往外走,走到厨房门儿还没跨过门槛儿呢,就把碗筷往锅台上一撇,筷子撇的哪都是。碗也摔个粉碎,就这样,谁也不敢说她一个不字。她二妹处对象儿了,有一次,她二妹把对象领家来了,你没在家,兆吉给她二妹做的饭,她把碗筷摔在桌子上,兆茹就不乐意了,说:“你咋摔我呢。”她姐嗷的一声就喊上了说:“你要嫁汉子,也不是我要嫁汉子,凭什么我侍候你。我的孩子哭了都没人哄,她这一吵吵,把兆如和她的对象都吓跑了。                                      有一年,秋天你给老王家收拾白菜,只收拾一天,兆吉就说:“妈,你给我看孩子,我也去干活儿。挣两个钱儿花花。”你婆婆看她这么说,就不敢让你去干活儿去了,怕给她哄孩子。其实她根本就不是要干活儿,就是要起哄你,搅得你干不成活儿,你不去干活儿,老王太太她不甘心,就亲自找来了,跟你婆婆说:大婶子,你就说句话让她去吧,她给我们剁白菜根儿,一个人顶四个人,她不去,我们耽误活儿,我给她一份儿工资,也给你一份工资,我花双份儿的钱,还不行吗?不管老王太太咋说,你们老婆婆就是不答应她,咋那么怕她大闺女呢,这可真是白活,怕儿女怕那样。老王太太从你家出来正好碰上我,就把来你家找你干活的事儿说了一遍,她还骂兆吉说:她家那个大姑娘就不说说她妈,就不添一句好话,她不管不说还偷着乐呢,她就不成全我把菜收拾完了。是个什么揍呢?老王太太不知道,要不是因为你家大姑子,你还能把活儿干完,不至于就干一天的,她啥样你都不跟她一般见识,她怎么胡搅蛮缠,你都不理她,我早就听公孙志家里的说了,王氏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她一边说一边生气,停了一下,她又接着说:自从兆吉娶儿媳妇。你们给她一袋子米以后,她好多了,她不再骂你们了,她也说:“平时不理会儿,真的有事儿还是一家子,还是哥兄弟,总比外人强。”我妈也很伤心,拆散她的又不是我妈,是她的亲爸爸,她真的不该拿送殡的下葬啊,我大姑父跟我大姑不好,其实就是我大姑自己作的,我大姑父回家来,晚上睡觉时他挨着我大姑就睡,我大姑连蹬带踹,一边踹一边说,你离我远点儿,你总也不回来,挨着一宿能咋地?我在家里是活儿都干,累死累活的,你在外边儿想清福,我一看你就来气,你滚,大姑父被大姑踹的满肚子气,呆了老半天,我大姑父才说:“你小声点儿,你瞎吵吵啥?别把孩子吵醒。这屋里屋外好几个人也不是就咱们俩,你不怕把人都吵醒吗?”大姑父把话说完。他俩就再也没说话,后来南北炕的几个人就都睡着了,第二天早晨我大姑父就回哈尔滨了,我们在北炕住,我爸听见他俩吵吵了,就说我大姑:“人家老也不回来,你就这么对人家,你还指不指着好了,有了孩子也不算有把握。”我大姑不以为然,满不在乎地说,管他呢,我就不信他能把我咋地,我爸看看我大姑,常出一口气,再也没说什么。          我奶这次生病,从住院到出院20多天,我大姑能伺候我奶十来天,真是难得。她一再说让我奶出院上她家去。这180度的大转弯儿,我们很出乎意料,也很受感动,我奶出院时就真的去了我大姑家,我奶出院了,我大姑父就上班了,我大姑父上班之前赶紧给我老姑去了一封信,说你姐现在可好了,前嫌尽释和家里人处的可都可亲了,我奶来到大姑家放在炕梢儿上,铺了三床褥子,盖了一床被,都是白色的,干干净净的。我奶一天一天的能吃饭了,不用总吃流食了。我二嫂做饭,每天都放在锅边儿上一绺挂面条儿,专门儿给我奶吃,我奶有时能吃一小碗儿。来我大姑家的第三天晚上,大约九点时我奶显得特别烦躁,两只手乱划了,干呕不止。这时一家人都已睡着了,只有我和我大姑还没睡呢,我大姑是肺心症,咳嗽严重时气喘憋气,脸色铁青,大汉如雨,头发都湿透,我大姑特别遭罪,还有危险,她总是趴着睡觉,不脱衣服,她犯病时一动不动。就怕一口气上不来,死过去。我大姑就这个体格儿,还能天天上医院侍候我奶,真是不容易呀,我大姑白天还好一些,到了晚上就特别严重,几乎天天是这个样子,现在一家人都睡了,我大姑又不敢动,我奶这时候出现意外,这可怎么办?我一边大声喊,公孙玉伶,快起来。我的两只手,同时摁住我奶的两只胳膊,我拼命的喊了十多声,因为她挨着我,我还用脚踹,这个公孙玉伶,它就是不醒,我奶先是干呕,接着就大口大口的呕吐出很多脏东西,像黄色的粘稠的痰液一样,恶臭难闻,其实这就是脓汁,医生给我奶做手术时就说过,我奶肚子里有个大包,我们也没细问。这个包在什么地方,有多大,现在一定是这个包破了从嘴里吐出来了,也不全对,因为自从我奶手术以来,她始终都从阴道里往外流脓,大便也有这样的浓汁,我奶吐出这些东西以后,两只手不划拉了,可是我还是不敢松手,我怕她把这些呕吐物,抓的哪都是,我还是摁着我奶,大声的喊:“公孙玉伶,快起来,你看奶奶咋地了?不管我咋喊,她都不动一下,就是不醒,说也奇怪,这屋里外好几个人,我可嗓门儿的喊,就是没有一个人被我喊醒的。我大姑趴在炕头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动不敢动,就这一个醒着的,还不能乱动,我实在喊不醒他们,我就把我奶的两只手,用两个膝盖压住,用一只手,抓起盖在我奶身上的一件儿衣服,我把这件儿衣服铺在我奶吐出的呕吐物上,再用两只手往中间一碰,就把我奶吐出的浓液裹了起来,连着裹了三次,把这件儿衣服全都裹上了浓汁,然后扔在了地上,我这才把我奶的手松开。又把我奶的褥单子扯了下来,我扯褥单子时才发现,我奶不只是呕吐,她还便出一些脓汁,她的屁股底下也有一堆脓液,我把褥单子扯下来之后,我又用褥单子两头儿,干净的地方给我奶擦嘴,擦手擦屁股,擦完之后,我又给自己擦擦手,擦完手我就又把褥单子也扔在了地上,因为太晚了。只是擦了擦,也没洗就睡觉了,我睡觉时都11点多了,我躺在炕上在想,一个人的生命力咋这么强呢,我奶都67岁了,又瘦又老的,肚子里那么大个包,她既没死也没得败血症,我们也没用大量的抗生素给她消炎,她就能把这些腐败的坏死组织从口腔和二便排出去。这可真的是奇怪了,我们没给她补充任何的液体,葡萄糖和能量合剂,一次都没用过,只靠着她每天每次吃的小半碗儿挂面条儿,有时能吃一小碗儿就活下来了,真是不简单,这真是奇迹出现了,出现在我家里了。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我大姑早已起来了,我扔地下的东西不见了,不知哪去了,三妹二嫂也没洗,我也很纳闷儿。第四天我妈来了,跟我大姑坐在炕上,唠嗑儿,从上午唠到下午,吃完晚饭又接着唠,我大姑和我妈这么多年,第一次能这么亲热地坐在一起,说了这么多话,她们俩从来到这个家开始说起,一直说到现在,她俩共同侍候着这个家,都各自侍候自己的孩子。从日出到日落,从春夏到秋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她俩又说到了我,是提前半个月生的,我大姑说:“咱爸就是不对劲儿,你都临月身子了,还让你上地干活去,他真狠。”她俩正说得起劲儿呢,这时大姑家小妹公孙玉俐喊饿了,我大姑说:“这个孩子总胃疼,她有胃病,你这时候饿了,饭都凉了,咋吃啊,吃什么?”我妈说我大姑:“妈,那儿不是有蛋糕吗?给她拿几块就够吃了,别饿着”。我奶出院时带来十多斤蛋糕,我奶一次只吃一块儿,还得再吃一点儿面条儿。后来就只吃面条儿不吃蛋糕了,其实我小妹就是要吃蛋糕,她每天都吃,今天看我妈来了,就不吃了,哼哼唧唧的,看我妈说让她吃才去吃,她吃的不多,只吃三块就够了,吃的少还能多吃几天,别人儿是一块不动,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吃。                    我在大姑家呆了整十天,我奶的药打完了,我就要回家了。我大姑说你奶在我家还得你陪着,不如直接上你家得了,我说我不是陪我奶,我不是给她打针吗?你要不坚持让她上你家来,我奶出院就直接回我家了,现在你让走,我也整不回来呀。”只有我自己回来了,临走时我大姑说把这个拿着,我不知道她说的这个是什么,只见大姑从大柜后边儿掏出一个不卷儿。我一看那不是我奶的褥单子吗?只见我大姑拿一个布条儿,把褥单子和几件衣服都绑在一起,塞进一个袋子递给我说:“这个你拿回去吧。”我就拿回来了,回到家后,我掏出来一看,是我奶去我大姑家,这十天当中,我给换下来的四个裤头儿和两套儿衣服,还有这个褥单子,我这才知道我奶的脏东西。原来在这呢。卷松的地方和脓液少的地方都干了,脓液多和卷得紧的地方还粘乎乎的粘在一起,大姑啊,我的大姑,你让我怎么看你,你家姑娘媳妇儿都有,你家人多方便侍候我奶,这不是你说的吗?你不是坚持要我奶上你家去的吗?难道你都忘了吗?当初知道你能这样。我们就不会让我奶来你家的,我奶在你家呆着,衣服拿我家来洗,你们那些人没有一个能洗衣服的,你霸道惯了,你能自打嘴巴,自食其言,你怎么样,都能行得通,你知道为什么吗?你是遇着我妈了,你想过没有,假如你遇到一个跟你一样的人,做妯娌会是个什么样子呢?就拿我奶的脏衣服,你能给我们拿回来这件事来说,你就是欺负人。你是你孩子的第一任老师,他们若学你可怎么办?通过这件事,我更佩服我妈了,我的妈妈在我眼里是完美无缺,不止我这样认为,凡是跟我妈处过的人,做过邻居的人和所有的亲属,会有哪个不说我妈好,我爷我奶不说,我妈好,他们在镇上住了一年多。怎么就又奔我家来了呢?你们家他们想都不想的,一点儿要去的意思都没有啊,我奶刚来我家时,因为她不满意我大姑,她的嘴翻花了一样,什么都说。干大娘说出了一些笑话,我把这些听到的,看到的组在一起。就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我们就把这些事都当成故事好不好。                                我掏出褥单儿和衣服来,掏完之后就把大洗衣盆拿出来,把这些脏东西放在洗衣盆里,用凉水泡上。若用热水泡,就会满屋子臭的,待不了人。泡了两个小时,我就用炉钩子捣。捣了一阵,用炉钩子把这些东西挑出来放在地下,再填水再泡,就这样反复折腾了八九次,一次比一次水清凉了,我才下手搓,刚洗出一件儿衣服,我五舅爷来了,他进屋就问我说:“你干啥呢?”我说:“洗我奶的脏衣服呢。”我五舅爷说:“你奶不是在你大姑家吗?”我说:“这衣服,就是在她家拿回来的。”我五舅爷说:“嗨,嗨,嗨。”他连嗨三声说:“你奶就生这一个孩子,那些都是活牲口,他们怎么寻思活了,他们还养儿女干啥?这隔屯越庄的,他们也能把老人的衣服,送回来让你们洗,我看他们把你们当儿女了。她们想没想过,她们是什么,她们咋这么拿得出啊?真是天下少有啊,这样的事儿出在你们家。”我五舅爷是我奶的,五弟弟,没名字,从小就叫五。长大了就叫张老五,他看见我家的事儿特别气愤,我爷却另有看法,他反驳说:“我在你家待着,就该你们侍候,拿回来就对了,你凭什么不洗,你妈出院应该直接回来让你侍候,你是不是不愿意要你妈呀?你让你妈上哪儿去你个没良心的,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你才是活牲口呢。”我妈说:“爸爸,我没说什么,是孩子说这些东西是在大姑家拿回来的,她说的是句实话,不是怨言,你别生气了。”我五舅爷说:“兆吉家的事儿出的不对,你还不让说,是不是都是你儿女得了?为什么她们出的事儿不好,你不说,你依着她们,装不知道。装看不出来。这家人没错,你偏又吵又闹的欺负人。”我爷吵了一会儿,又听我五舅爷这么说,也就不吵吵了,躺下去睡觉了。我洗完了才睡觉,那时也是穷,若是现在,就都扔了,再买新的,哪能把这么脏的东西,洗了又洗还接着用呢。                                    我从大姑家回来时,大姑说过:“你奶就该上你家去养病。”我听她这么说,我就知道她不愿意侍候我奶奶了,她会把我奶送回来的。她只要自己合适,自己不愿意的事儿,她不管对不对,她都能拿得出来,她让我奶上她家去养病时,可能是一时良心发现吧,当她真的侍候起老人来,才知道有多麻烦,她不洗衣服不做饭的都嫌麻烦,让她像我妈那么对待我奶,可能吗。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奶快回来了,在我回来的第三天时,我二哥二嫂,把我奶送回来了,他们借个推车把我奶推回来的,这回我奶可好多了,能坐在炕上唠嗑儿,能自己端着饭碗吃饭,要上厕所也能,就是必须得扶着走,不敢让她自己去。回到家里我奶可高兴了。每天我和我妈两个人,给我爷我奶俩做饭,以前我奶我爷就是单吃的,现在也还是给他们单吃。在我大姑家,我二嫂,每次做饭都是放在菜锅,旁边儿一绺儿挂面,我奶爱不爱吃都是这个。现在不一样了,我奶爱吃什么就做什么,她吃面条时候多,我就几乎是,天天给我奶擀面条儿。                                      我妈也不是一点儿气不生,有一次,我妈给我奶包了酸菜馅儿的饺子,我奶很高兴,她愿意吃酸菜馅儿,这下可坏了,我奶就单吃酸菜馅儿,她把饺子皮都扒下来,放在碗里,她扒了满满一碗饺子皮。本打算我爷回来也吃饺子,这下可好?我爷回来就不够吃了,我妈就说我奶奶:“妈,你看你,我是给你和我爸两个人包的饺子,你扒这些饺子皮儿,我爸回来还能够吃么?”我妈其实也没多说什么,就这一句话,说完了,这又出去做我们大家吃的饭去了。我奶在屋里炕上坐了一会儿,寻思寻思就哭上了,正好赶上我爷回来,我爷就问我奶咋地了,我奶说:“这不是吗?我给小猫扒了几个饺子皮儿,傻子妈把我好一顿审。”我爷一听,二话没说就蹿到外屋,指着我妈喊:“你懒得做饭,是不是,不够吃你再做。为什么审你妈,小心我揍你。”我妈瞪着眼睛瞅我爷,就忘了锅里正在煮小米饭,当她想起来时,已经成粥了。我妈也气哭了,我爷说我妈再做,给他们做完了,紧接着就做我们的饭,就没时间再做了,我爷就这么不说理,我妈什么都没说?以后在包饺子时,先问我奶能不能连皮儿一起吃,我奶说吃皮儿,就正常包,我奶说她要吃馅儿,我妈就包一个大大的,蒸在我们的饭锅里,我妈也真能想招儿,在我眼理,多么伟大的人,都超不过我妈。                                                  我们当院儿园子里的茄子,刚长到一寸半那么大的时候,我妈就摘下来两个给我奶打卤子吃,每棵秧的第一个茄子,都是给我奶,这么吃的,两个茄子就够炒半饭勺儿茄子卤。泡一碗面条儿,我奶若剩一口,只有一大口,我们吃了,我爸回来,她就说你不在家,我们吃的面条子,一家人都吃了,就剩你了。就因为我奶这句话,我们只要剩下不管多少都是倒掉,我们谁也不打扫。我们天天做,做的都很准,基本上不剩的时候多。我们园子里的茄子,第一个给我奶吃。第二个第三个就都给我二姑吃了。茄子越长越多,越长越大,我们才捞着吃。                                    我妈每天都要给我奶梳头,梳疙瘩鬏,我妈给她梳高了,我奶说像个吊死鬼儿,梳低了,我奶说咯得慌,我妈每次给她梳头时,都要拿个镜子,让我奶自己照着梳,她说咋梳好,就咋梳,这样梳出来的头,低了,她不说个硌得慌,高了,她不说吊死鬼。每天梳头都有时间的,必须早上八点半,一家人都吃完饭了,碗也刷完了,就得给我奶梳头。晚了我奶就说大师傅,你咋不愿意给我梳头啊?我妈有时候还没收拾完呢,就得放下手里的活儿,给我奶梳头,我奶奶脾气也是我妈和我爸惯出来的,放在我大姑手里,她早都消停了。          我奶从我大姑家回来时,刚开始很高兴,总夸我妈孝顺我妈好,时间一长她就不夸了,认为我妈怎么做都是应该的,我是老人你就该侍候好我,我二姑的班儿,怎么上的。孩子谁哄着呢?没人知道也没人问,反正二姑一趟也不来,她也不看我奶,也不给我奶买吃的。我奶因为我二姑总也不来看她,也生气了,不说让我给二姑再送菜了,我老姑也不回来看我奶,她念完大学,全校组织兵团。一起下乡到北大荒,怎么也不能刚去就请假回来呀!我奶每天都念叨我老姑,她也不想想,我老姑每次回来。不都是自己往北柜上一坐,不下来么,她从不上我奶跟前来,也从来就没给奶买过东西,就因为是自己生的,啥样儿都好就是了。我的奶奶好糊涂呀!你咋就不想想,成天侍候你的是我和我妈呀。我在里面学习,一会儿就上外屋,问我奶渴不渴。我奶长得又高又大的,每年到夏天天暖时,我就扶着我奶出去大便,每次都是吓得胆战心惊的,害怕摔着她,还不如大小便都在屋里呢,每次要摔倒,我就像拔河运动员一样叉开双腿,两手死死的拽着我奶,就这样她才没摔倒过,我和我妈就这样侍候我奶,从六零年到七四年是15年,我奶从六七年大手术之后,一直到七四年,这八年当中是瘫痪在床的,只有极少数时间,夏天能出去,后五年也不行了,就彻底的瘫在炕上了,一直到我奶去世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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