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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手心稣稣然有了一丝温热的时候,春天也就到了。
彼时,人们还未脱下棉袄,大街上的店铺还有关着的。长途的车却不曾停过,里面不乏即将爬山涉水的行李箱。
南方不似北方一样:“春来也无信,春去也无踪。”南方的春是慢慢来的,从这与自然相感应的温热开始。风先开始也还是冷的,可这冷风里藏了些东西,让红蓼小小的芽冒了出来。然后它走走停停,温柔起来,一层一层铺上去——大地上的绿意便也一层一层洒了下来。你还未从冬眠的后遗症里走出来,便又不知不觉醉倒在春天无声的网里……
说到春天,人们一定会想到杏花,但最早迎接这个季节的不是她,而是玉兰。某天早上你站在拥挤的公交车里,摇摇晃晃,陡然躲避前面的人甩向自己的身体难以忍受时,远远瞥见外面一串白灯扫过,再仔细一看,竟像一树一树的小纸鸽!玉兰花轻盈地停在枝头,翅已展,仿佛下一秒就要起飞。但终于没有,她稳如陈列在博物馆的瓷器。然后花与树,都在窗外远远隐去了,像那个同样雪白的冬天一样无处可寻。
再过几天,你会在你家楼下捡到几朵紫色的迎春,是邻居家的。春雨轻,花更薄。打落在地,还是同在枝头时一样娇弱。这时候,田里已经找不到做蒿子粑粑的野草了,泥土已新翻。山间的艾草却还在,茂盛蓬勃、静待清明被挂上村人的门梁,也许还可以邂逅一只燕子。
清明则是要采茶叶的,清明后茶叶不及清明前,清明前又不及当天的。那天最好是个晴天,农人带上筐子和水壶,不过即便如此,茶树上残留的雨水或露水,还是会在早晨打湿了衣衫。
樟树叶的新芽开,旧叶才落,是红的、黄的,被雨打落嫩叶和果子却是绿的、黑的。早春的风吹得它们窸窸窣窣地飞,也窸窸窣窣地在地上翻滚。踩在上面,是一种细腻的柔软。
梨花雪白、不大不小,如同普通人家的俏皮姑娘。薄瓣楚楚,风一吹,簌簌满地。人们常用“梨花带雨”形容带泪的女子,极恰当:美且惹人怜爱。但她的悲伤也该是浅淡的,同这春风一般,只有薄薄的一层。
春天也是热闹的。“从来今日竖鸡子,川上良人放纸鸢。”说的是春分的鸡蛋可以立起来,人们也常常乐意做这样的实验,感慨自然的奇妙。还有放风筝,一家人吵吵闹闹在草长莺飞的日子里。风筝借风而起,孩子手中握着线,眼睛看向天。他手里的力度让他不知道到底是他牵着风筝在飞,还是风筝牵着他在飞……这时候天上有从南方归来的燕子,田梗上有野鸭噗噗飞去水中,小一点的孩子在捉豆娘,养蚕的姑娘开始采桑……桃花、杏花还有樱花,在渐暖的温度里依次烂漫开来……
然而春天也不尽然全是美好。在一切繁花绿意之前,爆竹声断而元宵灯火已落之时,是别离。人们在寒冷的季节回到最温暖的地方,又时常不得不在大地初温的日子里远赴他乡……也许那所有沿途芬芳春景,都不过是为了抚慰一颗满载风尘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