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拜师

我拜师了，师父是武林盟主。

拜师礼后，师父给我上了第一课。

师父的声音洪亮清朗，震响于堂内屋外，在朗朗乾坤之下轰响不绝。

师父给我上的第一课全是要我牢记的清规戒律：

入我师门，尊师重道。

虚怀若谷，戒骄戒傲。

心怀仁义，仗义拔刀。

惩恶除奸，不屈不挠。

、、、、、、

包括我，师父一共有四个弟子。因为我是关门弟子，也就是说我有两个师兄一个师姐。

大师兄告诉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大师兄待师如侍父，对师父的要求从来是执行的最好的，但师父说大师兄性格温和，为人过于善良，太重感情，难成大器。

师姐是师父的独女，没有我这个师弟之前她是小师妹，现在她成了师姐，师姐告诉我“师弟，以后我来保护你。”因为父亲是武林盟主，师姐从来没经历过挫折与困难，所以师姐的纯真还和孩提时代一样。

二师兄什么也没告诉我，因为二师兄是傻的，硬要说的话他只是“啊啊啊啊啊”的对着我喊叫，有那么一刻我似乎感觉二师兄的表情变的阴沉，眼神中闪过狠戾，我一下子被吓住了，但转眼再看时二师兄还是那副痴傻的模样。二师兄是在三年前一段时间的失踪后，再回到山门时就变成了这幅模样，谁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大师兄对我讲，二师兄以前比他要聪明多了，而且二师兄性格大气直爽，做事情干净利落，本来是师父最喜欢的弟子。大师兄还说希望我快点成长起来，既然我被师父收做关门弟子，一定是因为我足够聪明，更有超过当年的二师兄的潜能。

我的功夫几乎全部是大师兄在教我，师父只是偶尔指点，就在这偶尔指点的时刻，我常常会听到师父时不时的感慨说：“这个武林需要英雄。”

需要英雄？需要吗？我觉得不需要。三十年前正魔对战，正派大胜，魔教灰飞烟灭，师父也是崛起于那一役，并且因此当上武林盟主，自那以后，尽管偶有魔教余孽死灰复燃，但全都难以成势。

比起英雄来，这个武林不是更需要英雄的对手吗。

我觉得，师父的感慨更多是因为英雄无用武之地吧。

但师父这个盟主并不好当这倒是事实，江湖平静太久，有些人不想再受盟内制约，他们这些人总是这样，一旦没了外敌就要搞分裂，口口声声说师父盛气凌人，梦想着分裂出别的势力和师父平起平坐，其实明明是他们自己自卑，师父什么时候盛气凌人过。

另一些人打的别的主意，他们以为这个盟主他们来当也是可以的嘛，为何偏偏你穆承天当了三十年盟主也不让贤。

可明明还有魔教势力总想着东山再起，一旦我们不团结，就会给魔教以可趁之机，这么简单的道理我都懂，他们就不知道吗？

他们知道，但他们还是天真的以为魔教余孽构不成威胁。

江湖不能乱，所以需要英雄，而英雄需要对手。

2、献身

你真的要去？我问大师兄。

大师兄沉默，继而狠狠的点头。

大师兄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而他和师姐情投意合分明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大师兄说，师父说的对，魔教一直死而不僵，我们一定要趁武林盟分崩离析之前将魔教一网打尽。

我说不出话，道理我知道，可是我不明白的是一定要让大师兄投身于魔教这种方式吗？

师父说如今我们对魔教完全不了解，必须要有一个人打入魔教内部，一是可以掌握魔教现今的真实情况，二是这个人要想方设法聚集起所有魔教余孽，如此才有可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具体而言，大师兄要以魔教残党的身份首先刺杀华山派掌门，因为据师父所说，三年前魔教余孽饮血堂能够对正派武林名宿进行精准刺杀，就是因为有武林中人暗中与其勾结，而经过三年调查，华山派掌门就是其中之一。

刺杀以后，想必饮血堂余孽必会来与大师兄接触，而就算暂时饮血堂的余孽没来，也会有其他魔教余孽主动聚集到大师兄周围，然后他们可以再对其他调查出来的三年前勾结魔教之人继续进行暗杀，实乃一箭几雕的方法。

只不过要委屈大师兄了。

大师兄离去后，师父说大师兄的性格不适合，这件事原本是想让我去的，但现在时间上来不及了，只好让师兄去，因此为了辅助大师兄，我们必须把需要我们做的事做好。

见我还有犹疑，师父叹息一声，说你可知道武林盟不能倒，我也不能倒，否则不止是魔教一定会对我们赶尽杀绝，就连正道人士说不定也会落井下石，所以你要快点成长起来，变的足够强大才能保护你的师兄师姐。

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我恍然大悟，心中的疑惑与不安也似乎消散了大半，转而被一种叫做责任的情绪填补，我知道我不能再犹疑下去了，我必须行动起来。

一旦想通之后我就变得充满干劲，这是我的优点，也是大师兄说我比他强的地方。

后来，华山派掌门被刺杀身亡，江湖出现了一个叫做止杀堂的魔教组织，再后来，藏剑山庄庄主、霸刀堂堂主相继被杀，止杀堂愈发壮大。

武林盟内人人自危，那些吵着要当盟主的人再不敢多说一句话，那些喊着要退盟的人变得小心翼翼，他们害怕当上盟主以后处理不了这次的危机，他们也害怕脱离武林盟后被魔教盯上而没有盟友对他们施以援手。

没看见作为退盟派急先锋的岭南刀堂就被灭了满门吗？

作为三十年前正魔大战中的英雄，师父的声誉重新背提起。

对于这种变化，我由衷的高兴。

只不过、、、、、、

3、怀疑

为什么要灭他满门呢？

在某座废弃的山庙里，我对大师兄质问道。

就算岭南刀堂堂主曾经勾结魔教，把他杀了就好了，可不该灭他满门啊。

我发现大师兄老了很多，这种老是因为压力和内心苦闷的憔悴，我忽然后悔自己二话不说就质疑大师兄，他要承受的实在太多了。

大师兄的声音低沉而缓慢。

你知不知道杀红眼后很多时候根本就控制不住那些人？

那就把不听话的人杀掉啊，反正都是魔教余孽，我说。

魔教余孽吗？可他们很多人都是因为我才会聚集到一起的，老唐背上的伤是为我挡的刀，小李胸口的伤是为我挡的箭，你叫我怎么把他们杀掉？

大师兄紧咬着牙关，他一定有情绪想要发泄出来，但他还在忍耐着。

你知不知道我很多时候分不清自己是正是邪，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洗都洗不掉，我整夜睡不着，总被噩梦惊醒。

我发现大师兄的情况很不好，比我以为的还要糟糕，可到现在才几个月的时间，连一年都不到，而在原本的计划里，现在这样还远远不够。

明面上，大师兄是以在后山闭生死关的名义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为了不被儿女情长影响，连师姐也不被允许探望，只有我才被赋予送饭的任务，实际上是为了方便我与师兄联系。

在计划中，师兄闭关的时间也是一年。

我在想要如何安慰下师兄，大师兄忽然抓着我的肩膀，瞪着通红的眼睛，狠戾的眼神盯着我问道：“你有没有发现我杀的人有什么共同点，有没有发现？”

我忽然不知道要怎样安慰师兄了，大师兄的问题让我只能沉默以对。我也已经意识到了，被杀的人简单说都是和师父作对的人，可是发现了又如何，我连想都不敢想。

师姐很想你，我忽然说道。

大师兄眼中的疯狂渐渐平静下来。

师姐每天都问我你怎么样，我说我也就只是负责送饭，很多时候也都没见着你。

大师兄终于平静下来，我总算才有机会向他交待接下来的任务。

三日后，杨老前辈要去衡山派做客，路经翠竹坡时师兄率人伏击他。

咦，杨老前辈不就不曾与师父作对吗？师兄之前的猜测果然是无稽之谈嘛。

我很想这样安慰自己，可有些疑问一旦进到心里就很难释怀。

三日后，我赶到翠竹坡，大师兄和止杀堂的人都已经离开了，但我发现杨老前辈还剩一口气，可也必死无疑了。

他看见了我，忽然他变得很激动，手指着我，瞪圆了眼睛，急促的喘息着却还有话要说。

果然，你们，你们自导自演，为恶武林，你和你师父、、、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他就咽气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可我心中已充满了疑问，再也平静不下来。

自导自演，什么意思呢？师父，你到底做了什么？

4、真相

各派掌门、各位江湖名宿坐不住了，纷纷请求师父出面，共商讨魔大计。

武林大会再一次召开，正气堂内高朋满座。

在那之前，师父问我，你大师兄怎样？

我说情况不太好，师父，是不是该让师兄回来了。

唔，师父沉吟。

我在正气堂内坐不多久便出来了，因为我实在不想呆在里面，他们说是共商讨魔大计，实际上半天过去却还在不停恭维师父，要不就是回忆往昔共同经历的峥嵘岁月。

我想，反正也不是一天就能商量出来的吧，而且一切都在师父的掌握之中，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只是师父究竟会不会让大师兄回来呢。

我告诉自己要沉住气，可第二天一早听到的一个消息却让我犹如五雷轰顶。

师父要把师姐嫁给崆峒派掌门大弟子陈慕容。

师父不知道师姐喜欢的是大师兄吗？大师兄怎么办？大师兄还要回来的呀。

崆峒派我不喜欢，因为他们掌门过去总跟师父作对。陈慕容我也不喜欢，那小子以前来做客时见到师姐的第一眼，我就看出来他心怀不轨。

师父在想什么？跟你作对的人为什么要讨好他们？很讨厌的话让大师兄把他杀了呀。

我忽然为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为什么我会这样想？

一转念我又笑了，师父既然连跟自己作对的人也要用唯一的女儿来联姻，说明师父让大师兄杀的人是排除异己的说法不正是无稽之谈吗？

可我仍然立刻想找到师父问清楚，至少要让师父收回将师姐嫁出去的话，但我没能找到师父，据说师父在和其他掌门密谈。

我一天都心神不宁，有时猛然停住步子，额头上冷汗直冒；有时又莫名其妙的的笑了出来，但我知道我的笑容肯定僵硬而难看。

然后我遇到了二师兄。

我和二师兄对视良久，与其说是对视，其实我依然神思不属，而二师兄凝视了我半晌，而等我意识到二师兄不同以往时，我当即愣住了。

我眼前之人是二师兄吗？二师兄哪里痴傻了？

师弟跟我来，二师兄将我拉走。

可如果说二师兄根本不傻，他接下来对我说的话又让我觉得他真的是傻的。

二师兄说三年前他是饮血堂堂主，那一年他如大师兄一般混进魔教，行的却是屠杀正派武林中人的勾当，一切因由不过是师父的阴谋，师父要做盟主，要当英雄，可是英雄需要对手，没有坏人没有对手怎么办，那就造出魔教来。

所谓魔教余孽，不过是师父需要的棋子。

可是二师兄太聪明了，他发现了阴谋，但发现了又怎样？他不能说出来，一旦说出来他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所以才会有师兄三年来的装疯卖傻的脱身之策。

对于二师兄的话我当然不信，同样二师兄当然知道我不会信，所以他直接将我拉到了后山上所谓的大师兄的闭关之处。

那是一个硕大的山洞，到了洞口二师兄就没再让我进去，但我已能听见山洞里的谈话声。

“多说无益，穆承天，二十年前我徒弟来当这个牺牲品时，是被你一掌打死的，当年是你说要把你女儿嫁给我新收的弟子的。”

我听出来，那应该是崆峒派掌门的声音。

“这是自然，女儿我是一定会让他嫁给令徒的，现在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可以让我徒弟回来了。”

师父的声音，可听到这个声音才真的是让我握紧了拳头。

“当然不行，三年前你那个徒弟就是活着回来的。”

“那是因为他疯了。”

“疯了又怎样，正是因为你那个疯了的徒弟没把事情办好，所以这一次还是由你徒弟来做牺牲，难道你想下一次还让你的徒弟去，穆老哥，你要想清楚，你只剩一个徒弟了。”

“没错，就算要回来，也要等到一年后把事情办好以后，这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的。”

我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气力，不能站稳，我无助的向后退了一步，踢到了一块小石块，石块打在洞壁上，声音很轻，但足以让人听见。

“有人、、、”

我最后听到这一句，然后二师兄抱起了我，向外飞奔而去。

二师兄将我藏在树丛中，他说，一定活着逃走，将消息带给大师兄，如果可能的话想办法把小师妹救走吧，然后你们一起逃到天涯海角，再也不要回来。三年前我装疯卖傻也要回来，但现在我确信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二师兄跑走了，同时也将其他人引开了。我看到他们一共有六人，其中师父的脸色一片铁青。

5、尾声

江湖需要英雄，英雄需要恶人。

没有恶人怎么办？

没有恶人江湖也不会平静。

江湖始终是江湖，哪怕一时风平浪静，但暗地里依然波涛汹涌。

一个月后，止杀堂杀上武林盟，穆承天被杀，其女不知所踪。

此后，江湖大乱。

江湖纷乱之时，英雄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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