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轻易放过自己——舒生读《论语》第一百零六

蔺相如因为“完璧归赵”与渑池会盟有功而被封为上卿,位在廉颇之上。廉颇很不服气,扬言要当面羞辱蔺相如。蔺相如得知后,尽量回避、容让,不与廉颇发生冲突。蔺相如的门客以为他畏惧廉颇,然而蔺相如说:“秦国不敢侵略我们赵国,是因为有我和廉将军。我对廉将军容忍、退让,是把国家的危难放在前面,把个人的私仇放在后面啊!”这话被廉颇听到,廉颇静下心来想了想,觉得自己为了争一口气,就不顾国家的利益,真不应该。于是,他脱下战袍,背上荆条,到蔺相如府门上请罪。蔺相如见廉颇来负荆请罪,连忙热情地出来迎接。从此以后,他们俩成了好朋友,同心协力保卫赵国。

子曰:“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

“已矣乎”,算了吧!《朱注》:“内自讼者”,口不言而心自咎也。朱熹:“人有过而能自知者鲜矣,知过而能内自讼者为尤鲜。能内自讼,则其悔悟深切而能改,必矣。夫子自恐终不得见而叹之,其警学者深矣!”张居正:“太甲悔过,自怨自艾,故终为有商之令主。然能居敬穷理以预养此心,则自然邪念不萌,动无过举。圣人所以能立无过之地者,其要在此。若待有过而后悔之,不亦晚乎?孔子之言,盖为中人以下者发也。”

这句话的意思是,唉,算了吧!我没见过能发现自己过失而内心自责的人。

闻过则喜,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这些话人人都会说,但知行合一,真正做起来,太难了。所以孔老师有些绝望了。居正解这一句,认为没那么糟糕,还是好多人能认识到自己错误的,所以他说:孔子之言,盖为众人以下者发也。就是说孔老师这句话是针对中下等人说的,而不是“一竿子打死一船人”,这样看我们都是中下等人了。

这句话里面有着值得我们学思践悟的道理,虽然对于语义一望而知,但还是学习《论语》一贯的问题,我们都是知易行难。在对待错误上,有个“手电筒效应”,我们往往能够一眼看到别人的错误与缺点,却总是看不到自己的错误。手电筒总是把别人照得亮堂堂,而自己却掩饰在黑暗之中。

我们很难发现自己的过错,即使有人明明知道自己犯了过错,也因顾及面子或其他原因而拒绝承认错误,恐怕第一反映不是自责,而是掩饰,生怕被别人看出来了,如果没有被发现,便窃喜侥幸。更谈不上从内心去反省自己、责备自己了。使被人指出来,也不愿意承认,更多的是恼羞成怒,马上跳起来反驳。人在找理由、寻借口上的智慧可谓与生俱来,不管什么错误,三言两语、三想两想,首先自己原谅了自己,然后为自己的错误辩驳,把问题都推到客观或他人,反正我是尽力了,即使有错误也不能怪我。“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

我们大多数人只看到自己好的一方面,时常为了自己的一点成绩而孤芳自赏,不论什么场合都拿出来显摆一番,生怕别人不知道,更有甚者,还喜欢添油加醋,吹得神乎其神。特别是长期在书斋里自以为饱读诗书的,或者在相对封闭的体制内,容易无知而无畏,夜郎自大。每每想到这些,足以让人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果说读这句话要从自己做起的话,舒生首先应该反省的是自己,自以为是的问题、王婆卖瓜的心态、武大郎开店的想法,都在自己身上或多或少的存在着,而自己还和他们相处得很和谐,想想都觉得可怕。

我们经常提倡批评与自我批评,在真正落实的时候,即使不是表扬与自我表扬,至少是批评多,自我批评少。这实际上牵涉到了感情与理智两方面的问题,就理智方面而言,人们一般认为应该做自我批评,有了错误应该及时改正才好;但就感情倾向而言,人们又总是习惯于自己原谅自己,为自己找出各种各样的借口宽容自己。结果往往是感性战胜理性。所以,总有很多人安于自己的错误以及各种坏习惯而不加改正。

曾有人归结了对待自己错误的三部曲:刚开始,认为这个事真的是我错了;紧接着,其实我也是没办法,客观条件和其他人对我有影响;到后来,这事搁谁都没办法,我是无辜的。如果还要往下走,那就是你们跟我过不去了。这恐怕也是人性的本来吧。孔子总是把人性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我们面前,一部《论语》,无非人性。能够克服人性中的恶,就会走向君子,成为杰出的人,如果安于人性,以人性的自然来原谅自己的恶,只能故步自封,把自己归为不思进取的那一类人,最终沦为小人。

正是因为自我反省,自我斗争很难,做到了才显得难得可贵。要想获得更好的自己,就要学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在错误“三部曲”里面,更多停留在第一步,不要那么轻易放过自己。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关起门来,对自己坦诚相见,正视内心深处那个不那么完美的自己,掏出犄角旮旯那些平日里不敢公诸于世的龌龊,坦然其承认和面对。如果自己对自己都不坦诚,怎么能成为坦荡的人呢?

犯错误在所难免,但是有了错误就要好好检讨自己,不能编造理由原谅自己,更不应该把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这也是修身的一条红线。人们害怕承认错误,更多的是害怕错误后面的后果,认了错也就得认罚,这是很多人难以接受的。而且习惯性对于自我承认错误的人,很快有人会把所有的锅都甩给那个愿意担责的人。其实,要化解这个问题,更应该主动自省,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错到哪一步,然后才能据理力争,保护自己。稀里糊涂是难以蒙混过关的。

勤于自我反省,是完善自己、修身养性的好方法。我们的双眼不要只盯着别人,而要多观察自己,及时发现自己身上的错误与不足。要做一个有修养的人,就应该勇于承认错误,敢于改正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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