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月中山
孟杰来到姨妈家，两岁多的她根本不知道母亲是如何做下把她寄养在姨妈家的决定的，她只知道平日里最亲近每天都想见的妈妈不在自己身边。
在姨妈家的日子飞快的过着，而她似乎慢慢忘记了爸爸妈妈和姐姐的存在，每日里和外婆作伴。
外婆的腿脚不便，外公每天会背着她去庭院外晒太阳，金黄色的阳光下，外婆总是念叨着母亲幼时的事情给她听，她也似懂非懂的附和着。
姨妈家养了一头皮毛棕黄的大牛，每天清晨都要牵出来到山坡上吃草，有时候孟杰会跟着姨妈和姨妈家的哥哥姐姐一起去山坡放牛，山里有许多可以采摘的野果，是她们放牛外的乐趣。
有一天晌午过后，孟杰跟着姨妈他们从山坡放牛回来，牛儿脖子上的铃铛“叮铃叮铃”的响着，只见外公似乎是听到他们回来的动静才出来大喊道:“佳华你快把牛栓好，你妈脚被石磨砸了！”
“咚咚咚”一群人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的进了厅屋，那里摆放着一米多高的石磨，磨石已经从磨盘上滚了下来，地上还有一滩血迹混在泥土地面上，而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外婆和外公。
外婆的左脚被石磨砸的血肉模糊，她的神色因为疼痛十分不安，已是不知如何缓解脚趾脚背的痛苦的模样。
孟杰站在门口不敢进屋，一屋子的人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忙活，她仿佛局外人般，她也想要做点什么来帮助此时的外婆，可她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能做什么。
外婆被姨父背着去了村里的药铺，脚是保不住了，回来的时候听姨夫和姨妈小声说，孟杰不知怎么感觉很不舒服，心里像是有啥东西压着，喘不过气来。
“不是跟妈说了不让你干活的嘛，本来腿就没有力气还站在那推磨，猪子又不是没有吃的，还指望你慢慢推那点苞谷啊！”姨父脸上尽是担忧，说出的话却又是责备。
姨妈看外婆因为难受没有说话，忙让姨父住了口，回去后好几个月外婆都不能单独行走，全靠外公背着上厕所、晒太阳等，从此在孟杰的记忆里，都是外公因为心疼外婆，只要不忙都会背着外婆到处走的背影。
孟杰四岁那年，外公忽然身体状况一路下滑，有时候竟然卧床不能吃饭，外婆天天守在床前，晦暗的小屋里，只有天气特别好的时候，才会有些许光亮。
外公有一天忽然对外婆说，“我以后不能再背着你啦～你要照顾好你自己啊！”说完床边的外婆已是泪流满面。
她不知为什么自己的记忆总会有残缺，幼年的很多事情都会遗忘。她只记得那天天气仿佛特别特别好，清早姨妈给外公端饭去，是哭着出来喊的姨父，她说:“咱爸不在了～”悲切的声音，听的孟杰皱紧了眉头。
她只听见大家都开始哭，小小的她，站在晦暗的门旁，有大人走过来让她出去，可她执拗的没有挪动步伐。
她看见姨妈和一众人认识不认识的人给外公擦洗身体、换了衣服，有人拿笔在外公脸上涂着不知什么东西，还有外面唢呐、铜锣响起的吹奏唱和。
屋里开始慢慢传来嚎啕大哭，一群人都开始抹眼泪，她似乎有点明白，外公不会再从床上起来背外婆了，其实她那时候那么小，怎么会知道外公已经离开她了呢？她只是跟着众人也开始大哭起来。
刚开始哭着没有眼泪，可是她仍然用力的嘶吼着，站在门槛边开始落泪。嚎啕大哭的大人们看到她也哭着，忙过来安慰她，附近的邻居都说她是外公的好孙女，外公离开时那么小她就懂事了。
外公下葬是三天后，埋葬好后姨妈领着她在外公的坟前跪下，磕头。从此生命里唯一的外公离开了她，日子却仍然要过下去。
二十几天后，姨妈收到邮差迟来的快递，那是母亲写给姨妈的回信。原来外公在世上的前几天姨妈便给母亲写了封信，可漫漫长途，母亲收到后已经过去了十多天。错过了见外公的最后一面，也留下了一辈子的遗憾。
过年的时候父母回到姨妈家，孟杰格外高兴，因为父亲带了好多吃的给自己，母亲还买了套橙黄的外套和薄棉裤，她欣喜的过完了这个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