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青梅竹马
陆熙小时候的记忆很奇怪，是在奶奶家。
奶奶家的院子里一边是一棵柳树，一边是一棵槐树。摆了几盆迎春，吊兰和丁香。印象极深的是奶奶家一个独立的房间用来供奉佛像的。香火的气味溢出整个院子，里面摆其他地方则着各种佛的挂像，塑像，还有佛经；莲花灯；烛台；香；蜡，此外还有各色的纸，挂着地狱十八层地狱之类的画。他们庄严肃穆地端坐在上面，那时候觉得这是个神圣又高洁的地方。小熙总是学奶奶在一旁打坐，磕头，一次要磕够一百个才算今天的功课“做完”。她一开始觉得这并不算难事，比奶奶快得多了，而猛地连续站起跪下头开始晕乎乎的，只好作罢。听着奶奶有声有色的念佛经，像唱歌一样，不知道在说什么却挺有韵律。
奶奶的第五个外甥女张颖弟是陆熙的发小，她俩相差仅仅一个月而已，奶奶家的院子，成了她俩整个幼年最开心的地方。在这儿玩“过家家”或者在两棵树底下跳皮筋，春雨一来则光着脚踩过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水坑……
一晃就是十五年，张颖弟和陆熙一起上幼儿园，上中学现在又进入了同一所高中。第二天，张颖弟的父亲也就是陆熙的姑父一起来了学校。
去宿舍时，已经有两个女生在收拾自己的床铺。看到这两个女孩大包小包地涌入，分别热情的介绍了自己。一个叫叶英。一个叫萧一月。相互笑笑便埋头整理自己的东西。她俩自然又是上下铺。
陆熙的姑父张成虽然是个男人但十分心细，帮忙整理好床铺以后，坐在两人中间说了好多叮嘱的话，这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住校，但依旧任何一个日常小细节都一字不落的考虑周到。
“打开水的时候不要和别人抢。”
“饭菜吃不了就倒了，不要留到明天吃。”等等。
高中生活从开学第一天睁眼后便开始了。颖儿和熙熙一起吃饭，打水，上课，回宿舍。在日常的生活里，陆熙没有颖弟那么反应机敏，现在她倒像个妹妹，打饭，倒开水都是她先抢到，后替还在排最后的陆熙也抢一份。身为她的姐姐，处处反被保护这真是一件特别让人羞愧的事。不过有了她，陆熙的高中生活像有了一根拐杖，处处都不怕摔跤跌倒。
第二章/对面的他
按升学成绩，颖弟被分到了重点班，陆熙是普通班。一个在一楼高一（1）班，一个在二楼高一（8）班。
虽然以后还要分文理，但现在的“重点”与“普通”就差别很大了。一个总是静悄悄，陆熙这个班总是乱哄哄。正值学校教学改革，以后上课一律面对面分小组坐。这样一来，更加方便了闲聊与玩耍。每个组一共有8个人，四男四女的面对面而坐。
对面的男生自然而然把书垒成一排“书墙”把四个女生隔开。自己在书的那边有的玩手机，有的则睡觉。
而我对面的男同学叫魏向东。他没有对陆熙垒起“书墙”，他是这个小组里最不擅长讲话的，通常都是一边低头写着作业一边尽量屏蔽周围的人聊天胡侃。
陆熙和他的第一次对话是让帮他看一封信里的一个字。
他特意上面铺一层纸，然后在那个不认识的字上面抠一小块露出来递给陆熙看。
她顿时感到很无奈：“你这样单给我看一个字怎么能看出来，你得让我疏通下内容呀。”说罢，他立刻把信抽回去又整整齐齐叠好放在笔袋夹层里。
她不解，左右的两个女孩也都笑他。
“是情书？”她俩问。
只见魏向东点点头，满含羞涩的不说话了。
再问他女朋友是谁，他也不再回答。
认识了一个看上去已经沐浴在恋爱中的腼腆少年，一个上课或自习时总夹带着窸窸窣窣的聊天声的高一（8）班，还有每天等陆熙下课的颖弟表妹。
这就是陆熙记忆里高中刚开始的样子。
第三章/今天是我的生日
陆熙的姑姑陆曼曼又怀孕了，这是第6回。
奶奶平日里呆滞的眼神忽地抹了一层水光，两条腿早已蹒跚却要立刻去那间小屋子里拜一拜菩萨。
这些年她一生下来的都是女儿，虽然陆曼曼已经嫁出去了，至今没怀男孩却使她在自己丈夫家里隐隐缺少话语权。陆曼曼毕竟是自家的心头肉，她不能争气，陆奶奶很是着急。就这样她都80多岁了，还是每天念佛，求菩萨能给她的女儿一个男孩儿。陆熙是不怎么常见姑姑的，偶尔一两次，瞧见她瘦得像动画片里的石矶娘娘，手上面都是略暴起的青色血管。真怕她进进出出那么高的门槛儿这样摔一脚会不会跌成好几段。
陆熙和颖弟小的时候一起跟在奶奶去各个神婆家里。奶奶说她们都住在特别偏僻的地方，但是也好找，因为他们和平常人不一样啊。她曾煞有介事的告诉她的孙女儿，其中有一个人就住在山头峭壁上，不便通行也很难攀爬，所以她并未去过。陆熙认为那肯定是“法力”最高的人了吧。
只见那“神婆”笨重地坐上炕去闭着眼睛盘着腿，嘴里哼着一些很怪的音调，吸一口手中的香烟，蓦地身体一抖，便缓缓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边转着面前的一碗清水边和谁讲话一般。看到奶奶发光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时有时无的笑容。到了神婆开始要和奶奶单独说话的时候，便让看得呆滞的她俩去门外玩。隐约听见那个神婆带着哭腔不是很清楚地在说些什么，好像在唱戏，又忽而如正常说话一样。大概这样的声音会持续一两个钟头，陆熙和颖弟早已玩得不耐烦时姥姥便出来了，她笑着和这位神婆道别，满脸的褶都开了花。
姑姑又怀了孩子，奶奶便和姑父张成一大早去之前“神婆”那儿道谢。奶奶拜佛的诚心似乎愈发重了，张成也加入其中。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让姑姑每次都把自己晚上做的梦尽力的记住，第二天一一告诉家里人。梦到了老虎，梦到了蛇，梦到了别人给了她一个大西瓜，奶奶和姑父便喜悦极了。这样小小的细节似乎就是“男孩”的象征。
与几次一样，一家人都是一副“女友虐我千百遍，我待女友如初恋”的样子，即使心里知道这次又没有希望，可内心装了满满的“野火烧不尽”的信心。
这天颖弟和爸爸妈妈在陆家吃饭，在场的还有陆熙一家三口。
陆母满含笑意的看着自家女儿曼曼的肚子道：“这是...第三个月了吧，今早你们去医院说是男是女啊”
张成回道：
“妈，这次没有问出来，那医生嘴紧的很。”
“瞧你抠的，这么多次了，怎么还不知道怎么办。”
陆母语气里对这个女婿有些不满和焦虑。
“妈，我给她钱来着，可那医生就是不要，说什么最近领导查的严，不让.....”
“行了，知道了，你们的事到头还得我来。”
这时气氛有些尴尬，大家的筷子夹菜的动作也稍稍迟缓了。只有陆熙和颖弟两人没心没肺的扒拉着碗。
陆曼曼不经意往窗外一往，眼睛徒然亮了，用胳膊肘碰碰母亲：“诶，妈，您看那外头房梁上是不是鸽子窝啊。”这时大家都一直别过头去寻那鸽子窝，“我这几天过来看您，老觉得头顶上有鸟在附近叽叽喳喳的吵。”
“哎呀，弟妹估计这次是大喜。”贾妮这一嗓子让旁边的陆熙一哆嗦。
大家并没有问贾妮其中的缘故，但是刚刚冷掉的空气马上回暖了。
贾妮趁着这个好兆头，又说了几样会生男孩的吃食。什么“要尽量吃酸性食物”，“尽量吃发圆的水果和蔬菜”，“想怀孕的人不能碰豆腐”等等。这场饭，除了颖弟和陆熙这两个小女儿听起来犹如天书，其他大人都听得正酣。
这边颖弟似乎有些不高兴，整个人都呆呆的。饭后大家散去，陆熙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想问些什么。
“你有没有发觉，姥姥家好像没有以前好玩了。”颖弟对陆熙说。
陆熙摇摇头。
颖弟叹了口气，马尾辫耷拉在左肩上，“你当然觉得没什么，你记得去年吗，你和我都在，看着姥姥，我的奶奶还有我爸爸把那个婴儿抱给别人。我感觉妈妈一点都不伤心，刚刚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忘了她——我还没有见过的妹妹，他们已经为我妈妈肚子里的弟弟提前庆祝起来了。”
陆熙有些听不懂她说的这些，所以把话题试图转移到，明天去学校带什么衣服。
颖弟不愿意跳过这个话题，她继续说：“熙，你猜猜看，我从我妈妈肚子里出来的时候她是不是沮丧的，有那么一刻想把我送给别人，我真的觉得她不喜欢我。”
“不不不，你不能这么想，如果她不喜欢你，干嘛还送你上学，每年过年的时候都有新衣服呢。”
“他们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今天？”
“是啊。熙，你也忘了。”
颖弟的眼睛里噙着泪，但没有哭，眼睛圆圆的看着陆熙。陆熙无所适从，在她们这个年纪，生日只是一个标志着某个人从哪里开始的符号，大家热衷的并非你从何时开始，而是每年的这一天，有多少人还记得。如果我最爱的人，最期待的那几个人同样在这天送上了一个蛋糕，一个礼物或者短信方式的“生日快乐”，在青春里孩子的心中就在这个世界里找到了某种归属。
“明天回学校，我们早去一会儿，我请你吃两个汉堡赔罪。”
“不用，你和我的生日只差两天。”颖弟抽身站起来，吸吸鼻子，脸上是陆熙从未见过的漠然的神态。这让陆熙有些害怕又不知如何是好。
但时间仍然到了她俩一起回学校的时候，一路上颖弟都不怎么说话。路过的学校对面的肯德基，陆熙想让出租车停下。一股风进了车里，刚张开的嘴只好合上，任由它开到了学校门口。
第四章 / 恋爱的季节
陆熙当晚去校外的礼品店挑了一个水晶球递给了颖弟，别无他话。
撇开颖弟不提，陆熙在学校里，除了上课，其余的时间会光顾这里的图书馆。
真巧，这一天碰到了那个坐在她对面的男生-魏向东。
“你也爱看三国？”那男生问她。
陆熙有些尴尬，心里想着：“一般三国是男孩子爱看的”，不知道是怕那男生觉得自己看这样的书很呆板，还是仅仅害羞。只好底气不足的“嗯”了一声便放下。
“我也喜欢，我更喜欢那本《三国志》，毕竟陈寿写的才是真实的历史。”
他继续说道：“就是最近资金匮乏，不能再买书了，我特别想把它拿下。”说完便走了。
陆熙见他已经离开，找到那本他看上了好久的《三国志》，看看后面的标价：180元。还是抱着侥幸心理问了一下管理员，回答竟然是50块处理。陆熙喜出望外的给了钱雀跃着奔向教室。
魏向东已经在座位低头写题。
“你说的是这个吧，我也觉得不错就自己买下了。”
他拿了过去如获至宝般的翻着每一页。
“原价买的吗？”
“可能是管理员看我长得好看，50就卖给我了。”
魏向东不厚道的笑了笑，指着这本书道：“你看看这个版本是全译版的，里面的纸张看起来不知被多少人用手翻过，50块钱很良心了。”
陆熙尴尬地摸摸头，不知所以然。
魏向东察觉到刚刚有些失言，立马安慰她：“这个也很好啊，除了有点旧旧的，脏脏的，全译版的更像是讲故事，原版都是文言文会很伤脑筋的。你如果看完可以借我看一下。”
对面的陆熙笑着接过了书。
“确实是这样，每天的语文课本都是之乎者也也就算了，连闲下来的时间还要看古文，那得多变态。”
说话的时节魏向东默默的举起自己作业下面的一本书——《聊斋志异》，让陆熙不得不再次沉默。
正值夏季运动会，班里大多同学都去了操场看比赛，魏向东对这个似乎没有一丝兴趣，看完了女朋友参加的热场舞便独自一人回了教室。
陆熙和同宿舍的叶英，肖一月看篮球比赛，
这时颖弟跳进她们三个里面，边用手指着球场边喊道:"看到没有,左边黄色衣服上写着3号的，就是那个，我男朋友池晟.”她几乎要跳起来。
大家看她一副全然不顾形象且痴迷的样子,她们仨都开始笑颖弟。
自从上次回到学校，陆熙和颖弟彼此淡淡的，现在再看有说有笑的表妹，她心里舒了一口气。表妹看到陆熙也在，笑嘻嘻的对她“嘘”起来，说道：“记住，要替我保密呀”指了指场上的男友。
陆熙很快就明白了。
颖弟有男朋友这件事是大家都默认了的，篮球赛是陆熙第一次见到她口中所说的那个男生。只知道他和同宿舍叶英暗恋着的学长一样都是艺术生，一个学音乐，一个学的是写生。
到了下午，是高一的艺术生和高二的一场比赛.叶英暗恋的郑铎学长自然也在里面。两人一人手里拿着一瓶冰镇可乐,只等到比赛一休息,她们便冲上去递给各自心爱的人.郑铎学长和颖弟的男友都在那拼杀着.一月拉上陆熙便走;“我们走吧，一会儿小心秀咱俩一脸。”
这真是个恋爱的季节。
未完待续
作者/小弋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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