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乡下的某一古村落或民居群,进门前都要看一看方位朝向,大门口的石狮及麒麟;数一数台阶;观望一下祠堂的大门石礅,石坎,楹柱下垫的石鼓;仰望一下门楹,门楣,门罩,窗格,窗罩;以至于成了一种成惯,观看多了后,总感觉有种猜不透的神韵和寓意深藏其中,越深究越有趣,越深究越有它的深义,到后来再见到这些符号就好像老朋友见面打招呼一样熟络。
小时候在外婆家,居住的房屋便是那种青砖黛瓦,鸡公斗子,马头墙;记忆中只记得象征明朝的石板街巷,两米来宽,横竖镶嵌着石条,石板,巷两边一边是排水沟,一边是几公分高的石板靠着墙,坐靠方便;三伏天黑的夜,打着赤膊劳累一天的男人们,不约而同地扎着堆,晚风似乎要吹散各自的疲劳;女人们穿着宽松的衣裤,手里拈着大蒲扇赶着身边的蚊子;孩子们在巷子上蹿来蹿去,嬉笑打闹,把清风凉爽的巷子弄出许多生气。
外婆家的大门是明朝风格,门前的门礅是青石长方礅,门坎是椆木,大门黢黑,有些地方留下许多虫蛀的斑点,印象中似乎从未关过门,白天黑夜一直敞开;门框内一边一块十几公分的槽板,便于贴对联;门楣上有两坨横木,穿透门楣板,用竹销钉固定在门框内,横木上刻着牡丹,意寓花开富贵;门框上有一门罩,盖着几十片小瓦,两个角翘的老高,罩檐下有几幅已被岁月蚀的似有似无的画;窗是木格四方,向外的窗一样有窗罩;一幅典型明朝架构的民居,东江移民后已经成为记忆中一道抹不去的风景。
时代变迁,荒芜了许多历史的记忆,偶尔再见到这种建筑的风格,已经是很多年后。朋友问及门楣上的横礅寓意,应邀到他家,亲历他家族的大门。 坐车一路前往进村,新房旧屋,和谐相间,一派新气象,大部分房屋已被钢筋水泥所取代。新房的狭仄之处,看到了他家族祠堂,大门前留下约三四米宽的的过道,两栋新房相距隔开一条缝隙,不是很开阔,大门两旁的石鼓呈圆形,基座呈六面体,六面都刻着图案,因年代的久远,已是模糊不清,垫在楹柱下,门两边一对竖着的石鼓用水波纹石料托着,石鼓上的鼓钉清淅明了,大门敝开,门坎那块石条嵌在两边的石槽隼中,门楣上那两坨横木,直径十几公分大,二十几公分长凸在外,凸雕着用八卦代表的图案,右边三条等长,左边三条中心断开,分别代表乾坤,天地之大,辽阔无边;边沿凸雕着整齐排列的六合框,框内是镂空的玄武图案。
向左走到侧屋,门楣上那两坨横木是凸雕的流云纹表示吉祥如意,右边也有两砣上门墩,是个整体的铜钱纹面,意寓恭喜发财;从正厅迈入门坎,才知道是牌楼的大门,左右两根厅柱与外面两根楹柱对称,天井四柱是那种“四水归堂”的格局,天井两边通向各房;旁边巷门上方有两砣杉木门墩,年代久远,风化出材质的年轮,朋友半开玩笑指着门墩问我,这是什么寓意?我半认真地告诉他叫“轮回”。
想起那年北京之行看到的华表,认识了犼这种神兽,蹲在华表之上“望君出”与“盼君归”,出入平安。
鸡公斗子的公鸡属纯阳,翘首向天,雄鸡高啼天要亮,能带来希望;马头墙的马头示意马到成功,万马奔腾;屋脊背中心用八片瓦组成的铜钱图案代表一本万利,恭喜发财;人字檐上,喜鹊尾下挂着鳌鱼,独占鳌头,年年有余;房腰扯方外露似龙头,意寓风调雨顺。窗槛上的碎冰纹,门楼的庄严气派,一桩桩,一件件寓示着时代的辉煌,那些在外盈利的商人为炫耀乡里,光宗耀祖,于是白墙黛瓦,勾缝严实,琉檐翘角,飞檐出甍地编排着他们的巢穴,别具匠心,精心勾勒。
季春步行到流华湾,有太阳的天上落着雨,叉路口见到了“流华湾古村”墙坊,青砖碧瓦,白泥钩缝,三面墙高低错落有致,进入新修的广场,店铺淋漓,仿徽派的建筑一目了然,小河边两垛鸡公斗子单墙一前一后,前墙中一圆台窗,后墙中一方格窗,别出心裁,表明做人要方与圆。
远眺流华湾古村落,青墙陈旧,墙面有些脱落,砖胎裸露;走向河边,小桥流水,桥身老旧,裹满青苔,河水潺潺,几株河柳依偎河畔,古樟上爬满薜荔藤,古樟绿黄相间,薜荔的深绿丛叠一树,融为一体。
穿过塘中水榭凉亭,膺楼仿真,往左步行数十步,霍然开朗,村落中央,池边杨柳,已露新绿,格三差五地矗在水塘堤岸,池塘因雨水的原故,茭白枯苗搁浅塘中,荷尖嫩绿,藕茎鲜嫩,荷叶荡开,水中田螺潜水底,深处鱼儿欢,农妇悠闲地用饵料在水草中钓虾,蛙声此起彼落。
人檐斗,鸡公斗,滴水内流;晒谷坪,闩马礅,显露门前;坪边圳,凉衣篙,高低有序;走进屋内,凉气袭人,天井四水归堂,肥水不流外,纵横排列,横竖有界,正屋天井三级,上为天公,中为人,下为地母;中堂横巷通向各房。房屋整体结构高低似兄弟辈同建,方向坐南背北,与京城风水类似,前流水,后靠山,左稳定,右靠闯,二十八星宿占尽;后山砍柴,隔岸耕田,河中猎渔,东厢攻读,樵耕渔读,四事占全。
此村落出过两位进入,墙上挂一匾,上书“進士”,天书:道光乙已年,地款:振文立,上方正中一小形章,下方左右各留压角小印章一枚。
坐在侧门边巷小南杂店旁,听老板讲那些过去在湾上发生的事情。墙根下长着白屑,竖向天井下壅着龟背的青石,跌落石灰的缝隙间长出青苔,沿巷纵深,一条小路直通后山,村背青山横亘,云雾缭绕。
环村一周,沿公路走出,河边几位村妇浆洗着衣裳,河中一群鸭戏嬉着水,农夫赶着一群鹅从身旁走过,好一副农家田园插图。
流华湾的夏天春燕呢喃,荷塘飘香,薜荔满树,杨柳成阴,荷叶如伞,茭白似帐;秋天稻浪金黄,枣红压树,蝉声嘹亮,蛙音悠扬,虾肥蟹壮,鱼儿耍欢;冬季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人间一色,踏雪无径,四野苍茫,古村银装。
流华湾到此一游,远处水鸭扑打着翅膀,拉开嗓门呱呱呱地为我们送行,欢迎我们下次再来。